话说得倒是漂亮,俞跃心里不屑:交朋友是假,看看能卖出多少价钱是真。
这场慈善拍卖会,其实就是一个大型的社交场所。很多人都带着自家的子侄,出来见见世面。在他们大多数人心中,爱情、婚姻不过是一种筹码,是某种固定资产,两家缔结姻亲并不是看感情深厚,看的是对方的家世能给自己多少帮助,本质上和公司合并没什么区别。
全是商人的把戏。
俞跃的视线在人群中扫了一圈,没想到居然在人群中看到了之前相亲过的冯小姐。
他冲她眨了眨眼,谁料冯小姐全身一抖,赶快搂着闺蜜的胳臂,小步跑走了。
俞跃:
好吧,本来想为上次的唐突向她道歉的。
忽然间,他们脚下的甲板微微一颤,一股轻微的晃动感随之而来,大家很快意识到――游艇开船了。
这次的慈善拍卖会选在游艇上举办,船不会一直停在码头上,总要出海逛一圈,那才足够风雅。
这艘超级游艇体量巨大,足以容纳两百人,宴会厅内布置奢华,四周墙面上挂着数幅画作,全是当代大师的作品,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由他人捐出的义卖艺术品,如成套的翡翠首饰、数百年前的瓷瓶、或者是某件高定成衣宾客们也是绅士名流,香鬓美眷,无不靡费,无不奢侈。
正是因为这次的慈善宴会选在游艇举行,虞兴华才放心把俞跃带出来参加:这可是在海上,难不成俞跃还能插翅飞走吗?
他哪里知道,俞跃心里还真在惦记着逃走的事情!
在今天出发之前,俞跃悄悄给陆厌青发送消息,让他做好接应的准备。宴会人多眼杂,正是适合逃跑的时候。只是俞跃没想到,这次居然是在海上
也不知道陆厌青能不能混进来。
这次的拍卖会是邀请制,只有拿到请柬的宾客才能入场,在游艇入口还有专人值守,其他人想进没那么容易。
若是陆厌青真的来了,他会用什么身份进场?
像上次一样以服务生的身份进来?还是负责拍卖的工作人员?亦或是现场的乐队乐手?――俞跃特意把视线在大提琴手身上转了一圈,可惜并没有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就在俞跃出神之际,虞腾凑了过来,给他递了一杯酒。
俞跃接过酒端在手里,晃了晃,并不喝。他倒不是怕虞腾在酒里动什么手脚,就是单纯的不想喝。
虞腾却误会了他的意思,见他如此提防,眼神暗了一瞬。
哥虞腾过来是给虞兴华做说客的,我看今天同龄人挺多的,你去认识认识不好吗?你若是对谁有意思,就请他跳个舞,培养一下感情咱们出生在这种家庭,当然要选择一个门当户对的人结婚,这是正常的事情,你不要这么抵触。
俞跃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虞腾出身于这种家庭,是一个可悲的私生子,他即是受害者,也是加害者,他站在夹缝之间,这没能让他变得成熟,反而愈发矛盾与天真。
自己十八岁的时候,可没这么愚蠢幼稚。
俞跃:小朋友,你是脑子坏掉了吗?我问你:我有家吗?你有家吗?像虞兴华那样娶好几个老婆,生好几个孩子,只有alpha才当作继承人,beta就被当作废物送去联姻――这即不叫家庭,这也不叫正常。
你好歹也是个大学生,一夫一妻制、恋爱自由、婚姻自由这些东西难道学校思政课上没学吗?我劳烦你下凡看看,让你高贵的脚沾一沾土地,别成天在游艇上飘着了。
虞腾被他机关枪连射一通,脸都白了。虞腾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恋爱自由?婚姻自由?哥哥难道指的是陆厌青吗?你不要忘了,他从始至终都在骗你!
他确实骗了我。俞跃侧头看他,可他骗了我,和你这个外人有什么关系呢?
简简单单的外人二字,如一道划下的天堑,把这对异母兄弟隔开了无法逾越的距离。
俞跃掰开虞腾的手指,把那杯递过来的酒,塞回到虞腾的手心。
他不需要这杯酒,也不需要这个弟弟。
这个世界上,他只想听一个人叫他哥哥。
俞跃毫无留恋的转身离开,不去管虞腾红如血的眼睛。宴会厅内空气闭塞,厅里的10个beta至少有8个喷了可笑的人造信息素,他再呆下去就要窒息了。
他推开宴会厅的大门走向甲板,冰冷的寒风裹挟着咸腥的水汽扑面而来,瞬间吹散了他周身的燥热。
俞跃没穿外套,好在量身定做的西装是好料子,足够抵一抵这刺骨的海风。
甲板上,也有几个同他一样出来透风的人。他们三三两两的散在角落里,彼此看一眼,并没有聊天搭讪,都在默契的享受难得的寂静。
看来,像他一样讨厌这种场合的人并不少。
俞跃找了个无人注意的角落靠着,双手撑在船沿上,望着在船尾翻滚的浪涛。身后的宴会厅里飘荡出悠扬的乐曲,优雅的提琴四重奏与钢琴融为一体,伴随着波浪声飘荡在甲板的每一个角落。
今夜风平浪静,万里无云,明亮的满月挂在夜空之上,同时也倒映在昏沉的海里。俞跃盯着船尾卷出的波浪打碎海里的月亮,然后重组,再打碎,再重组不知不觉,就看入了迷。
直到余光中,有一道身影慢慢走近。
俞跃以为身后人也是来看月亮的,他往旁边迈了一步,让了让,给对方让出一片月光。只是没想到,那人居然紧贴着他也迈了一步。
与此同时,一件沉甸甸的呢子大衣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俞跃一愣,他下意识扶住肩头的大衣,回头看去。
――他心心念念的那个alpha少年,就站在那片月光里。
没有伪装,不加遮挡,陆厌青一身笔挺西装,笑着向他伸手邀请:这位英俊的先生,我能邀请你跳支舞吗?
第58章 (他们撞碎了海面上的月光。...)
这是陆厌青第一次向俞跃做出坦率的邀请。没有拐弯抹角, 没有旁敲侧击,就这么坦坦荡荡地出现在他面前,向心上人伸出手,遥他共舞。
俞跃半惊半喜地望着出现在月光下的alpha, 向他伸出手, 仿佛要确认陆厌青是否真实存在。
当指尖触碰到少年的掌心, 陆厌青立刻反客为主, 紧紧握住他的手指,把他拽入了自己的怀中。
从宴会厅内流淌出的音乐悠扬浪漫,少年们伴着节拍,在月光与浪尖上旋转着。
咸腥的海风从甲板上穿行而过,陆厌青用身体遮住海风, 让绿茶味信息素缓缓包围住俞跃的感官, 给予他一片清爽。
他们跳的都是男步, 磕磕绊绊,偶尔你脚踩我脚,偶尔我脚踩你脚。干净的小牛皮皮鞋上很快就多了几个灰白色的脚印, 不过没关系,他们跳的很开心。
一曲跳完, 俞跃笑得浑身发烫, 额头都是汗,他抬头看他:你怎么在这儿?
不是哥让我来的吗?
我的意思是, 你不应该有什么身份吗, 比如服务生,比如大提琴手
哥, 陆厌青嘴角噙着笑看他,一边说话一边从大衣的口袋中掏出一张薄薄的请柬, 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是富二代了?
靠,还真的差点就忘了!
这次的慈善拍卖会面向富豪和政要,以陆慈的身份地位,搞到一张请柬并不算难事。陆厌青根本不用装扮成服务员,他可以打扮得光鲜亮丽,拿着请柬大大方方地踏上豪华游艇。
俞跃问:只有你一个人来了?
当然不止,我还带了一些人手,等到拍卖会正式开始后,我会让他们弄出一些动静,转移其他人的注意力,到那时候就救你出去。
俞跃还想细问,忽然从宴会厅的方向传来铛铛几声钟响。原来时间已经走到整点,拍卖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俞跃必须赶快回到宴会厅内,否则虞兴华就会派保镖来找他,若是让他们发现陆厌青,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宴会厅内,觥筹交错。原本空旷的舞池被摆上了几排柔软的座椅,正中间一片圆形的场地被空出来,拍卖员手持小锤站在桌后,静待拍卖开场。
虞家没了曾经的风光,自然坐不到一二排的最好位置。虞兴华面子难看,虞腾赶忙扶住他的胳臂,说了一通拍马屁的话,才让他的脸色勉强好了些。
虞兴华在第三排落座,虞腾就坐在他左手边。
虞兴华随口说:你虽然没有你哥机灵,但胜在贴心。你和你妈妈在这点上很像,永远知道我要什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虞腾听到父亲拿他和俞跃做比较,不由得顺着他的思路想下去。
若是哥哥在这里的话会怎么办?以哥哥的性格和脾气,在发现他们被分配到第三排时,一定会找到主办方,主动向他们要求调换座位,或者干脆在第一排加两个椅子?
不管从哪方面来说,哥哥才是更适合虞氏的继承人,可惜父亲一心看不上beta。
但是,若哥哥真的是alpha的话,恐怕今天就没有自己坐在这里的资格了。
短短几分钟,虞腾脑袋里胡思乱想了很多东西,甚至一度气息不稳,导致信息素有些溢出。
一般来讲,同一个血系的alpha和omega信息素味道总会有共同之处。比如:如果母亲的信息素味道是植物,那孩子的信息素味道也有很大概率是植物。
但是,虞兴华的信息素是浓烈的烟草味道,可虞腾的信息素却很奇怪,闻上去有着说不出的生涩感,还有一种工业的苦味。
虞兴华年纪大了,对信息素的分辨程度没有年轻时那么敏锐了,故而他并没有注意到虞腾的信息素有什么不对头。
虞腾坐在座椅上,心思早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去。
虞兴华忽然问他:对了,你哥呢?
哥哥?虞腾一愣,恍然回答,他刚才去外面甲板上吹风去了
虞兴华眉头紧皱,正要叫保镖去甲板外看看,就在此时,宴会厅的大门被推开,一道身影踱步走向了他们。
那人正是俞跃。
想来是甲板很冷,他的肩膀上披着一件外套。他身材颀长瘦高,别人这样披外套会显得痞气,但他却显得风度翩翩,宛如从电影里走出的男主角。
俞跃穿过人群,落座在虞腾身边。他坐下时,有侍者凑近想为他拿走外套,他摆摆手说不用了,随手把外套叠上搭在座椅靠背上。
虞兴华有些不悦,问他做什么去了。
俞跃回答:我去看看甲板距离水面有多少米,算算我跳下去游走的可能性有多大。
虞腾吓了一跳,脱口而出:哥你不要做傻事!
倒是虞兴华眉毛都没动一下,冷淡地说:你就算跳下去又怎样呢?这里距离岸边至少有上百海里,你是游不回去的。
对啊。俞跃点点头,所以我现在坐在这里,而不是泡在海里。
他的语气、表情皆平静,虞腾一时看不出来哥哥究竟是开了个并不好玩的玩笑,还是真的有筹谋过跳海离开。
不过,虞腾还是暗暗提高了警惕,今天晚上他心中总是七上八下的不太平,仿佛在预示着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观众到齐,拍卖会正式开始。
展品就陈列在宴会厅四周,每个参与拍卖的买家都会提前拿到拍卖品名册。在名册上,可以看到今天展品的信息,年代、作者、上一任收藏者、材质、起拍价等等,所有条目都列的清清楚楚。
俞跃翻了一下名册,发现册子里最便宜的一件展品,起拍价都要五百万。这钱放在以前,还不如他一辆车值钱,现在虞家想掏出来却要好好掂量掂量。
真搞不懂虞兴华怎么想的,居然带着两个儿子参加这种拍卖会,真是打肿脸充胖子。
在慈善主办人短暂的演讲后,竞拍很快开始。
一件件价格昂贵的拍品被摆上竞拍台,宾客们纷纷举牌,为慈善一掷千金。很快,那些字画、瓷器、翡翠首饰都一一找到了买家,拍卖价格也高到让人咋舌。
其中有一对唐代的听风瓶拍出了五千万的天价,购买者恰巧坐在虞兴华前排,在竞拍成功后,那人回头似笑非笑地看了虞兴华一眼。
虞兴华顿时气得气血上涌。
于是在下一波竞拍中,虞兴华居然举牌了!
他选择竞拍的正是整场起拍价最低的一件展品,来自青年艺术家萧以恒的一副现代人物画作。萧以恒今年才三十岁,虽然年轻,但他的画作在画坛上已经小富盛名,他热心公益事业,资助了不少希望小学,这次更是捐出了一副画作参与慈善竞拍。
起拍价是五百万,哪想到对这幅画作感兴趣的人不少。虞兴华率先举牌后,立刻有人竞价,前后不过几次,这幅画作的价格居然就翻倍了!
竞价的几个人分部在席间的各个角落,俞跃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们,发现都是些陌生的生面孔。
他们叫价很有策略。虞兴华每次叫价后,他们都加个三五十万,听上去不多,偏偏勾出了虞兴华心里那股火。
他这次来参加慈善拍卖会,一方面是带俞跃来社交相亲,另一方面就是为了彰显虞家的财力,不想让曾经的老朋友们看轻。
哪想到,他好不容易看中的一幅画,居然怎么也拍不下来!
虞兴华本来就是刚愎自用的人,几次竞拍被加价,他逐渐动了真火,理智也渐渐离他远去。
那幅画的价格越来越高,虞腾心里发紧,他非常清楚虞家现在的情况。他低声劝慰虞兴华:父亲,我看这幅画也没什么出彩的,当代画家的画作就算再成功,未来也可以复制。咱们不如看看之后的其他拍品,我看那对翡翠摆件也挺不错的?
然而他的话却让虞兴华更烦躁了。
我做事还不用你来教!虞兴华甩开虞腾的手,再次高举起手中的竞拍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