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拉,一放。
透明的长箭在破风中蜕变为纯粹的黑,在红雾的包绕下,迅猛地突出重围,如夜的银锋在红辉下一亮,直接刺破那逃窜出来的红束。
刹那间红雾死起,在黑箭的侵蚀下如撕裂呐喊的夜风,消散于沙城中。
“这就完了?”九嶷跌落回地上,看向那些在恢复的银月下再次停止攻击的沙人,心如擂鼓。
她的手已经酸软得不是她的了。
劲衣少年手中一顿,怔怔地抬头看向天空,笼罩红雾早已退散,只留下黑幕中的一轮明月。
总有种不真实感。
不过很快,他就想起了身后被他安置的九嶷。
回头就对上了一双明亮的眼眸,在他看过来时微愣,随即弯了弯眉眼,“多谢你。”
他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走了过去蹲下来,看向她软瘫下去的手臂,道:“你的手臂看上去不太乐观,需要帮忙吗?”
认真的眼神完全拒绝不了,九嶷迟疑地点了点头。
就瞧见对方隔空在她手臂的方向写了一个字,并指轻点,那闪烁着金辉的字符便印入了她的衣袖。
九嶷肌肉先是一麻,随后便像有清凉的液体洗净她僵硬的经脉。
等她再抬手的时候,酸胀已经完全消失了。
她惊讶的看向靠坐她旁边的少年,“这是符咒吗?”她方才一直看见他用的符。
“也算吧,不过是一些自创的小玩意儿,有些用处便记下了。”
“其实我很吃惊,”他说,“你会直接把它射下来。”
九嶷耸了耸肩,也让自己全身都放松下来,她最近精力消耗得太过,有些疲倦了。
“遵循心中的想法,总能作出一些正确的判断,”她突然想起,伸手,“九嶷,你是我在这荒芜的大漠里见到的第二个人。”
“谢决,”少年握住了那只伸来的手,“你是我在这大漠遇到的第一个人,也许可以成为第一个朋友。”
九嶷眨了眨眼,“好吧,第一个朋友。”
两人相视一笑。
九嶷歇息好了就想站起来,她拒绝了谢决想要帮忙的动作,看向那些停止攻击的沙人。
“那他们怎么办?”
“放心,等天亮了自然就恢复正常了,咱们先——”谢决话说一半,突然噎住了。
九嶷在注意到月亮再次被云遮住时,下意识带着身旁人往后退。
而令他们惊讶的是,这些沙人即使没有月亮的照射,仍然一动不动。
“不对,”谢决皱眉,“他们的脚!”
九嶷顺着目光下移,发现那些沙人的脚都在逐渐的消失,融化的沙石化作蒸腾的白气,最终消散开来。
他们周围的沙人皆是如此,从脚开始,逐渐被卷起的风吹散。
热风吹拂起了他们的长发,将千百年的寂寞与这座沙城一起埋葬起来。
眼前的沙城消失了,连谢决的那处小茶楼也随着蒸腾而上。
“这是怎么回事?”九嶷惊诧的看向同样茫然的谢决。
一股疾风卷来,两人手肘护住了脸,再放下来时,眼前早已没了沙城的痕迹,目光所及之处都是荒芜戈壁。
谢决愣了愣,刚刚动了动,脚下都一顿,低头一看差点没让他直接跳起来。
九嶷别过头。
他们的脚底全是被沙化的尸骨,稍有微风拂过,便扬起消失殆尽。
“这里应该就是他们真实的模样,”谢决叹气,“埋骨归于天地,对于沙城中日复一日的痛苦来说,反而是种解脱。”
少年凌乱的碎发耷拉下来,九嶷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遗憾,“可惜你的茶楼。”
谢决被逗乐了,感慨的情绪顿时绷不住了,“没想到,你居然关心的是这个。”
“不然还能有什么?”九嶷开玩笑,“被沙人追杀?那还真是个难忘的经历。”
不过,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之前那个奇怪的匾额。
“咦?这里怎么有块匾额?”
谢决的声音让九嶷回神,她连忙过去,果然就看见了一具沙骨下的熟悉匾额。
“……?”
这不就是她之前在城主府看见的匾额吗?
九嶷还没来得及细想,那块匾额忽然就弥漫起浓郁的红雾,九嶷警惕地拉着谢决后退。
谁知道红雾并没有追过来,只是在飞沙走石间,缓缓凝聚成人形。
来人长发红衫,一双慵懒的凤眼在二人脸上略过,最后落在九嶷身上,细细打量。
“没想到,最后会是个小丫头救了我。”
她轻轻一抬指,九嶷就感觉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前飘,被眼疾手快的谢决稳稳拉了回来。
“你想做什么?”他的身侧已经浮现了符纸。
“啧啧啧,当真是伉俪情深,”美艳女子侧身叠起双腿,眼神落在九嶷脸上挑眉,“我只是来感谢你们的。”
“感谢我们?”九嶷不解。
“如果不是你们射中了那轮红月,恐怕我如今也脱身不了那该死的封印,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们?”
完全不信。
看见两小孩一脸鄙夷骗鬼呢的表情,红雾怒了,最后强忍着想要给他们一拳的冲动,道:“你们来这里应该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这么简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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