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阿喀琉斯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他发觉晏瑜的黑色的作战衣有一部分早被鲜血泅湿,神色猛变地急声问道:“阿瑜,你受伤了?”
晏瑜摇了摇头:“还好,倒也不是什么致命伤。幸好只有两只君王赶回来了,他们关心虫后,一时之间又奈何不了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逃走。不然我恐怕就要交代在那里了。”
阿喀琉斯这才松了一口气。
“对了,阿辞呢?”晏瑜很快问出了她心底最关心的问题。
然而桓月和阿喀琉斯闻言却表情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两个人面面相觑,却谁都不肯率先开口。
晏瑜双眸一紧, 连说话都忍不住带了几分颤抖,急声逼问道:“阿辞呢?他到底怎么了?”
阿喀琉斯低低叹了一口气:“阿瑜, 我告诉你之前, 你最好先有个心理准备。”
他深吸一口气,涩声道:“他为了能拖住虫族君王留在主战场赶不回去,不顾我们劝阻亲自出战, 虽然重创了锹甲族的君王费利克斯,但他也在战斗里身受了不轻的伤,又被天牛族的伊洛克带兵偷袭……”
“现在顾辞川还在急救室抢救,但军医们三个小时前已经告诉我们,最好要做出准备后事的打算了。”
晏瑜身躯一僵,只觉浑身突然像失了所有气力一般跌入深渊,眼前阿喀琉斯的脸慢慢变得模糊,只有他的唇一张一合,而晏瑜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眼前的整个世界变得天旋地转起来,失去了所有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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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无力地呼出一口气来,只觉气流涌过喉管的微小作用都割得生疼,肺部像是破旧的风箱一般发出刺耳的声音,全身的骨骼好似寸寸断裂,露裸的肌肤像被放在烈火热油里炙烤,又像是饱受着万虫啃噬的剧痛一般。
整具残躯像是被四分五裂之后,又被粗糙的针线胡乱缝合在了一起。
他被关在这个狭小黑暗的地方,压抑而绝望。
前方就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仿佛有一个蛊人心惑的声音正诱惑着他再往前走几步,就能得到永恒的温暖和安宁。
忽然婴儿的啼哭声在他的耳畔响起,他慌乱地退了几步,但随着婴儿的哭声逐渐消失,他又忍不住站在了悬崖边。
死亡想必很美妙吧,躺在柔软的褐色泥土之中下,看头顶摇曳的翠绿,聆听寂静的声音。(1)
他往前走了几步,已经走到了悬崖的边缘,仿佛已经能感受到身前呼啸而来的烈风,只要再走一步,好像就能再也不痛苦了,也能得到释放了。
忽然一个画面挤进了他的脑海里,少女的长发被晚风吹起,一双黑眸犹如曜玉一般清耀出尘,亮得惊人,仿佛能燃尽寥廓墨沉的夜色,带着万千星光跌入他的怀中。
忽然少女的五官变得更明媚昳丽了几分,她紧紧地攀着自己的脖颈,压在自己的身上,尾梢微微卷曲的长发散乱,那双好看的含情眼微微上挑,却满眼柔情都是他,唇角带了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温声唤道:“阿辞。”
这声呼唤让他湛蓝的眸子一缩,然后坚定地转过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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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瑜捏着顾辞川的骨节泛白的大手,轻轻地自己的指尖放在他的掌心。
男人的掌心和指腹布满了薄茧,握着却令人感到分外安心。他犹如巧克力酱一般的褐色肌肤和她莹白如玉的肤色放在一起色差分外明显,却似乎又那么相配。
晏瑜已经收到了好几次病危通知书,然而顾辞川的呼吸越来越弱,他的生命已如风中秉烛般危在旦夕,晏瑜的神情平静得有些诡异。
她一直在自欺欺人骗着自己,并不愿意去想顾辞川的离开。
但如果顾辞川真的走了,晏瑜已经决定只要她把孩子养大成人之后,她就会去找他。
这样他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吧。
“……阿瑜。”
仿佛是太过害怕顾辞川离去的错觉,晏瑜竟然感觉自己听到了顾辞川的声音。她垂着头捏紧了顾辞川的手并不抬眸,像是生怕会把这可贵的错觉也完全戳破了,只能回到残酷的现实。
“阿瑜。”顾辞川无奈地又再喊了一句,然而晏瑜还是不肯看他,他只能万分艰难地抬了抬手。
掌心传来酥麻的感觉,她握着的指尖忽然微微颤动,晏瑜猛然抬眸,怔怔地对上那双蓝眸,却像是由于太过震惊和狂喜一时之间失去了言语,只是呆呆地看着顾辞川不说话。
顾辞川向来冷峻凛肃的蓝眸里满是温柔,唇角漾开一个清浅的弧度。
“阿瑜。”
他怎么舍得离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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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
一个玻璃杯被无意摆在了桌案边缘,很快一只按奈不住的小手忍不住想要捣乱,肉嘟嘟的小手白胖圆润,还有十个浅浅的窝坑,像是糯米团子捏出来的一般可爱。
“啧,你这个小猴子又皮痒痒了是吧?”晏瑜抓住小粉团子的手指,把她抱起来轻轻戳了戳她饱满的额头。
系着小熊围裙,容貌冷峻的白发男人放下手里刚出炉的饭菜,明明穿得如此家常,然而孤傲凛肃的周身气度却让他不怒自威,蓝眸淡淡地转过来,便能让胆子小的打了个寒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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