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绣跳下马车,大力拍门板:“开门开门,姜家小姐到啦!”
赵家门房从门缝里探头看了一眼,眼神呆滞了下,随即“啪”地关上大门。
围观的人越聚越多,嘈嘈杂杂,指指点点。
“赵大人续娶的夫人就姓姜!”一个带着四方平定巾的书生恍然大悟道,“我还以为是小门小户,原来这么有钱!”
另一人露出“我早就知道”的表情,“要不是有钱,赵大人能娶一个带拖油瓶的寡妇?。”
有个抱孩子的妇人问:“这大冷天的,怎么不让进门?”
“嗐,下马威懂不懂?叫人知道厉害,以后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说话声随风飘入马车,姜蝉一直紧绷的面孔微微松懈下来。
上辈子她听从秦嬷嬷安排,先行来京,一顶小轿从角门入府,人们只当赵家来了个打秋风的穷亲戚。
马车到了直接卸入赵家库房,等她知道的时候,东西早入了赵家的账。
赵母打了一顿管库房的,说把东西还她,过后却忘得一干二净。
她面子薄,问了几次没下文就不敢问了。
那时候母亲在和几个妾室斗法,急需赵母的支持,干脆补她一笔银子了事。
姜蝉并不在乎从哪个门进府,今天她故意引起这么大动静,要的是让所有人知道,她和母亲并不是依附赵家而活的破落户。
姜家,有钱!
他们再想悄悄吞了姜家的产业,也得掂量掂量如何堵住悠悠众口。
“小姐,这门要是一直不开,咱们就一直这么耗下去?”金绣搓搓手,“我再叫门试试看?”
姜蝉道:“不用,赵家不是不知礼数的人家。”
他们惯会做戏,自诩温厚纯良的典范,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这么多张嘴说着,他们不会砸自己的名声。
果然,不多时,随着嘎吱吱的响声,黑漆大门从内缓缓打开了。
金绣佩服地看着自家小姐,悄悄竖起大拇指。
赵家不大,三进的宅子,东西带两个跨院,进门不远就是二门。
“蝉儿。”一个稍显柔弱的窈窕女子立在垂花门后,目光慈爱,笑意中带着泪意。
姜蝉呆呆地望着母亲,心里涌上千言万语,却连“娘”也喊不出。
她腿脚发软,几乎是跌跌撞撞扑到母亲身上。
好闻的百合香,温暖的怀抱,柔柔的语音,无一不告诉她,这是母亲,是母亲,母亲还活着!
“娘——!”所有的情绪瞬间爆发,无数梦回的泪水,无尽的委屈辛酸,皆在这一声悲怆凄切的呼唤里面了。
姜如玉紧紧搂着女儿,摩挲着女儿的头,也是哭得说不出一句话。
金绣的姑母,袁嬷嬷边拭泪边劝:“风大,夫人和小姐回屋说话吧。”说着,用手指了指了上院的方向。
姜如玉猛地醒悟过来,老夫人年纪大了,凡事喜欢讨个好彩头,知道她们在这里哭哭啼啼的,保不齐心里不痛快。
忙替女儿擦干脸颊,“莫哭了啊,风大,当心吹皴脸。待会儿见了老夫人,要大大方方的,脸上带笑,嘴甜一点。”
姜蝉吸吸鼻子,重重点了点头,声音发颤:“我知道规矩,秦嬷嬷在家反反复复教过我。”
姜如玉以为女儿紧张,安抚道:“老夫人很和蔼的一个人,最疼爱小辈,等你见了就知道了。”
上院静悄悄的,门前两棵光秃秃的树,地方小,屋子多,丫鬟婆子们个个屏声静气,令人踏进来就感觉到一股逼仄沉闷之气。
早有丫鬟在门口等着她们了,“总算是来了,老夫人都念叨好几回了。”
却没有打帘子。
袁嬷嬷上前一步,飞快塞给她一个荷包,那人便低声道:“秦嬷嬷在里面,来的时候脸色不大好。”
姜如玉好看的柳叶眉微微皱起,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姜蝉也听到了,低头掩去嘴角的笑意,再抬头,满脸的忐忑。
屋里铺着绛红色团花地衣,左右摆着两排官帽椅,一位面目和蔼,非常富态的老妇人坐在正中的软塌上,笑呵呵地望着她们母女。
秦嬷嬷在旁边立着,笑容有几分勉强。
姜如玉提醒女儿:“蝉儿,快来拜见祖母。”
小丫鬟拿过蒲团放在姜蝉脚下,姜蝉愣愣看着,她知道现在不是较劲的时候,应该行礼,可膝盖怎么也弯不下去。
姜如玉暗自发急,偷偷用胳膊肘碰了女儿一下。
姜蝉咬牙跪下去,俯首道:“拜见老夫人。”声音像蚊子哼哼。
她突然看见地衣有一处颜色比周边要深一些,似乎还有两根茶叶梗,恰恰就在赵母脚踏旁边。
摔茶杯了?原来老人家也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
“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不必拘礼,快过来坐。”赵母乐呵呵地说。
姜蝉没有依言坐软榻上,反而觑着秦嬷嬷的脸。
秦嬷嬷莫名其妙地回看她一眼。
似是得了允许,姜蝉轻手轻脚走过去,小心翼翼坐在软塌边儿上。
赵母拉着姜蝉的手,不过说了些多大了,平时做些什么,要与家里姐妹好好相处之类的话。
姜蝉小声答着话,每说两句就看看秦嬷嬷,若她脸色略有不对,马上就慌张地闭上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