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她梦里长得过于相似,可以说是一模一样,除了稍微黑了一点。她一眼就认出来了他,但是现在他们应该打招呼吗?就像普通的初中同学一样,说一句好久不见?
“你怎么样?”是对方先开的口,牧青青愣了一下,没懂对方想说什么,直到他指了指她衬衫上的鞋印。
“啊,我没事没事,我是在医院里最先被放出来的,当时我就和他们说我这种不用大惊小怪送医院了啦。”她条件反射堆起笑容说,说完才想去俩对方似乎是代替她承受的头上那一下,笑容尬在了嘴角,撇开眼睛,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她是学过公关的,对于纠纷的公关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能道歉,道歉会让对方认为自己在道德上处于有利地位,会被对方捏住主导权。所以明明这件事完全是他们的错,她和那群人在医院纠缠了几个小时也只是说要谈谈。
魏恒坐起了身子,他似乎是想要拿水,她赶紧给他递过去。
“关于这件事”牧青青深吸一口气,她也是个成年人了,不能忘了她来这里的目的,“你们打算今后怎么办?”
“是那个男的先动手的。”魏恒说。
她百分之一万赞同这句话,但事情已经发酵的这么大了,为了电影,她绝对不能说出半句可能会令他们不利的话。
看她不说话,魏恒换了个话题:“你必须得帮他?”
牧青青不敢看他的视线,只是缓缓点了点头。
“操。”她听到魏恒骂了一句,“真他妈想抽一根。”
“医院里不能抽烟。”牧青青好心提醒道。
“老子知道。”áǐzんáńsんμ.ℂòм(aizhanshu.com)
在魏恒说出这句话两秒之后,空荡的病房里出现了细微的,似乎是憋不住的笑声。
“不好意思。”牧青青笑够了,擦了擦眼角的泪花,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放下了心来了,“你那句话,和初中的时候语气一模一样。”
“牧青青。”他像初中的时候一样,叫她全名,用着她初中的时候最讨厌的命令型语气,却让她觉得很安心,“我想抽烟,陪我出去抽,我就跟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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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问过护士,对方表示他现在可以下床走动之后,牧青青推了一把轮椅回来。
“老子伤的是脑子,不是腿。”魏恒一脸撞的是我脑子怎么是你脑子坏了的表情看着她。
“啊,这个是护士说,因为麻醉可能还没完全消退,怕摔倒对你的头部造成二次伤害,保险起见。”牧青青解释道。
“那你扶着我。”魏恒说着,一只胳膊揽上牧青青的肩膀,毫不客气地把大部分的体重都压在了她身上。
门外守候的小伙和姑娘在看到他们俩出来之后一脸‘这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复杂表情。魏恒拦下了想要去扶他的小伙的手,表示他要和这个女人单独在医院后面说会儿话,并且叫他们赶紧回家,不能耽误明天上班。
牧青青扶着他下了楼,他们顺着楼梯走到了医院的后门。虽然是广东,深秋的黎明时分还是有些寒冷,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儿昼夜温差很大,而且晚上没有灯,别出来。”魏恒看到了她的动作,“等我抽完这一根,我进去说。”
这么说的魏恒他自己也只是穿了一件很薄的T恤,和牛仔裤运动鞋加起来这一身大概也不能超过五十块钱。他抽烟的时候眯着眼睛看向的事医院外边垒砌的无意义的矮墙。
说起来,他初中的时候抽烟吗?应该是抽的吧。后来她才知道,其实她初中有好多男生当时就开始抽烟了。他们虽然是市重点学校,但北京的初中规定是划片入学,每个初中都不得不接受一些家离得近的孩子,还有就是借读生,比如魏恒这样的。
他们学校的老师完全不会迁就这些孩子,从一开始就是按着成绩好的孩子的步调讲的课,这就导致这批孩子的学校根本跟不上,只能自暴自弃,所以他们学校的优劣特别分明,虽然是市重点,混子却很多。
那个时候,她完全不了解这些事情,只是单纯地跟着老师一起讨厌这些不好好学习的人。
魏恒没有北京户口,所以在中考的前一个月就离开了学校,因为北京的高考只能让有户口的人考,在北京读高中没有意义,在北京中考也没有意义。
没错,就是在那件事发生之后不久,就静悄悄地离开了,没有通知任何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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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恒抽完烟,在地上把烟头踩灭之后,走进门,关上后门后,坐到她旁边的楼梯上。
“那个男的说肯定要让我坐牢,说他能关我一辈子,关我们一辈子。”魏恒说着叹了口气,这是牧青青第一次在他身上闻到烟味,“问我们的怎么想之前,你们怎么想?”
“我不能保证,但我会尽力阻止这件事的发生。我想应该大概也不会变成那样。单纯我个人来说,我是想阻止这件事本身立案的。”牧青青斟酌着用词说。
“我知道了。”魏恒从口袋里拿出了烟盒,看了一眼又放了回去,“如果你这么想,我也会尽量去劝一劝彤妹子,但是你们的人先欺负的她,这事我们都记着的。我也只负责尽量,不能保证。”
“还有,现在是因为我打了他,并且引来了警察,所以他们才不会对那个男的下手,如果这件事不被立案之后,我不能保证他们不会报复回去。”魏恒接着说,“彤妹子和他们,都是跟着我出来打工的,我们不可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被欺负,连句道歉都没有。”
没错,这件事百分之一千万是他们不对。牧青青双手撑着太阳穴。她是没想到来这里第一天就会发生这种事情。活到28,作为电影主导演,公司负责人,别说第一次和警察谈话了,连看人打架都是第一次,从开始纷争到现在,她脑子都是麻的。
“现在想想,当时应该踩他几脚。”
魏恒突然说道,弄的牧青青一个激灵,看着他直摇头。
“我只是说当时。”魏恒没好气地说,“现在我不会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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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要谈的话也谈完了,但是牧青青却不想起身,意外地魏恒也没走,两个人就无言地坐在坐在楼梯上,大概是牧青青单纯对于他有过很多黄色的妄想,擅自开始紧张了起来。
他和她梦里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而且身材也不想其他那些干瘦的小伙子,意外地壮实,薄薄的T恤勾勒着他的肌肉线条,能看出不是故意练的,估计是日积月累形成的。
他们分别这13年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她有些想问,却问不出口,不知道以什么身份,而且对于对方来讲,他们大概也就是好久不见的同学A罢了,而且还是在最糟糕的场合上遇到的。
牧青青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越跳越快,她觉得再停留下去自己可能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举动,而这万一破坏了他们目前还算良好的关系,只会把事态往无限恶化的角度推去。
于是,她站起身,堆起笑容,鞠上一躬:“那,天也快亮了,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然后,她第一步就踩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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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只是一瞬间的事,她并不知道从踩空到她落地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反正回过神来她后背贴着墙,被魏恒有力的右胳膊圈在怀里,他的左手拽着楼梯扶手,左脚蹬着地,阻止了他们的继续摔落,但其实他们离一楼平台也就三节楼梯。
他的略微急促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骨上,微热的气体顺着耳道灌去,这个姿势与体感和梦里相重合,也许是为了确认,牧青青不自觉地伸出自己的双手,扣紧了他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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