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官兵不由分说架着就走,看着受到惊吓的筠娘,陈云只来得及对采儿喊着照顾好夫人。
牢房也的确和自己所说一样,没有“特殊照顾”。几个囚犯挤在一起,陈云也不去理,自寻了一个墙角坐下。
空气中混杂着汗臭和排泄物的氨味,看了眼另一个角落里的恭桶,陈云开始庆幸自己早上没来得及吃多少。
下午时候狱卒送来牢饭,陈云旁观那泔水一样的混杂物,被另外几个人争抢分食。形如槁木的几人扎堆阴阳怪气地讥讽:“呦进来这个地方还指望出去呐。”
“嗐,细皮嫩肉的公子哥儿哪能瞧得上牢饭啊。”
“咱们这些穷鬼只能等这上顿没下顿的,人家家里有钱,自会送好的来......”
......
陈云没理会,只是在心中担忧筠娘。不一会儿,又有狱卒端来饭食,看上去卫生许多,有肉有菜。
“这是你家夫人特地吩咐的,吃吧。”什么吩咐,不过是使了银钱的缘故。其他囚犯看狱卒对陈云说话都不像平时凶神恶煞的,皆不满骚动。因为畏惧,并没有乱嚷嚷。
陈云饥肠辘辘,狠心不去看烧肉上的油脂滋滋:“小的不饿,留给差爷享用吧。”
狱卒是顾临的内应之一,他知晓现在的情况,不敢接受。陈云只好把饭食分给了牢里另外几个人。
那些囚犯哪想到还有这等美事,一哄而上。
陈云看着狱卒,他并不确定眼前人是不是顾临的人,但还是试探问道:“差爷,给口水喝吧。以后也不必再送这些。若是可怜小的,给个窝头就行。”
狱卒仿佛很高兴的样子,因为这样多余的钱就可以自己收着了。陈云见对方爽快应下,还是摸不准。
夜晚,陈云环抱双臂就这么坐着,昏昏沉沉地打着瞌睡。
而筠娘这边,早已是心急如焚,连忙去找顾临,对方却闭门不见。又去见那些父亲的故交,他们有的对此表示无能为力,有的表示去打探情况。
筠娘只得又回到住处,焦心等待。惊觉还未去看望陈云,匆匆赶去,看守挡着表示无论如何都不许探视,只能塞了许多银钱拜托对陈云照顾一二。
采儿端上饭食来劝。筠娘才发现自己从早上到现在还未进食,不行,这样下去自己先垮了怎么办?便勉强吃了,味同嚼蜡。
忽又有小厮前来禀告,一听是某位大人已经有了眉目,让夫人前来相告。
“那个顾翰林,投靠李大人多年,一直未有高升。或许心中愤懑不平,早有倒戈之意。只是未想到......”
“我们俩家相交甚笃,也听过这人是受了张大人的恩惠,还有你夫家亦有资助。东郭和狼也不过如此了!只恨我家大人被韩家排挤,手中并无实权......”
原来这件事竟然是顾临一手促成的么,难怪平日里跑的那么勤,今天却闭门不见。
筠娘恍惚地站起身:“夫人言重,这已经帮了不少的忙了,请受小辈一拜......”
对方见筠娘魂不守舍的样子,连忙扶起,又宽慰了几番,才告别回府。
筠娘枯坐,瞥见还未写好的家书,犹豫了一下,重新取了纸笔。写完后,叫来丹墨。
“丹墨,这封信你要亲手交给我父亲,现在,我只信的过你了。”
丹墨也知道事态紧急,可是自己走了夫人身边没有个办事的男人......
“什么时候还顾得上这个!你即刻出发,愈快愈好!”
丹墨立刻揣着信和盘缠赶去驿站。采儿和桂儿守着筠娘战战兢兢地过了夜。
翌日,筠娘又起早去守顾临,对方拉扯开呵斥她不知羞耻,然后离去。徒留她尴尬难堪,筠娘顾不上许多,还想去牢房探望陈云。
看守换了个人,筠娘本以为这次应该通融一二,结果这人不仅不让探视,连银钱也不收了。
被采儿桂儿扶着回到住处后,筠娘终于是急火攻心,晕了过去。
在陈云被抓后的第叁天,韩大人这只老狐狸终于上钩了。
这位顾翰林早就想投靠自己,韩大人是知道的。不过李老贼诡计多端,所以他一直对此不置可否。
前几天这人有意蹲守,声称有计策助他一举扳倒李大人。韩大人并没有立即表态,暗中派人查探。
陈云是今年的考生,刚到上京不是安心备考,反而忙着联络岳家旧交——大部分都是李派一系的。
“我已将其拿下,只等大人发落。下官怀疑李家泄露试题,大人如今兼任春闱监察,寻其试卷一看便知。”
韩大人自是看过试卷,中规中矩,不过么这种事情,是不是真的舞弊,全看人是怎么操作了。
这的确是个好把柄,韩大人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感叹:“听闻张、陈两家对你有恩,你倒是毫不手软。”
顾临一惊,不过他亦考虑过这种情况,想好了应对之法,便故作踌躇。
“若非李大人一直打压,我岂会至今还是一个小小的翰林编修?只是陈云......下官的确与之交好,不到万不得已也,也不想......”
正周旋着,有下人来禀告,说陈云夫人又在门口站着,求见大人。
顾临眉头一皱,刚想呵斥,就被韩大人制止。
“呵呵,这小姑娘这几天不是一直等着么,顾翰林去见见又有何妨?”
筠娘昨日又去把临行前父亲嘱托的旧交挨个登门拜访。情况并没有转机,依然是有心无力,或者干脆劝她赶紧离开上京,表示愿意派人护送。
不得已,筠娘只得再次找上顾临。哪怕对方一直避而不见,筠娘就一直等着,直到天黑才离开。
而现在顾临居然露面了,筠娘压下心里的厌恶,质问他为何这样做。对方搬出陈云涉嫌舞弊的话,筠娘简直要气笑了。
“夫君为人你难道不知?这样无稽荒唐的理由......”
顾临并不想节外生枝,提心吊胆,一墙之隔,目下一切韩贼必定知晓。
“妇道人家懂什么!还不速速离去,看在张大人对我有恩的份上,此事不会牵连......”
话音未完就被另一道苍老的声线打断。
“顾翰林何必赶人呐,说起来,老夫和这位小夫人的父亲也有几分交情。”被使绊子的“交情”。
筠娘模糊知道几分,断定这人是敌非友。也不浪费心思去理他。
“顾大人!不知我夫君何处冒犯了你,这都是我们不知好歹,他万万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肯请顾大人救我夫君出来,我们立刻离开上京,再不给大人添麻烦。”
顾临内心并不好受,见筠娘屈膝欲跪。连忙示意左右丫鬟搀扶阻止。
筠娘挣开,仍是缓缓跪了下去。从出生到现在,她还未受到过如此侮辱。
“还请顾大人高抬贵手。”
韩大人看那小妇人即便是跪地求人,背依然挺得笔直,这副不卑不亢的作态让他想起她的父亲。
呵,不愧是那人的女儿啊。昔日张大人是何等的张狂,现在他的子女却得自己面前下跪。
韩大人心里涌起扭曲的快意。看到一旁的顾临似乎还有所顾忌。原本还疑虑这是对方在联合做戏,现在却是有几分相信了。
“国有国法,小夫人还是别难为顾翰林了。你如今还能安然无恙,该知足了。”
筠娘低着头,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强忍着哭意。
父亲不在身边,上京的故人也帮不上忙,只能坐以待毙么。
唉我曾经说不写官场不虐女主的,啪啪打脸。官斗真的不懂啊,让反派强行降智算了。
筠娘就虐这一点点,让陈云在牢房里多多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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