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櫟成为试婚司仪那年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可一朝生变,不管他才华有多出眾,不管他胸怀多少抱负,所有理想都必须屈服于现实。
生活在一方天地里,家人不能是家人,妻子不能当作妻子,不能实现自己的喜好,不能按照自身意愿行使身体,某天他气极了压抑不住情绪,只能在脸上尽力将悲意转为笑意,用情意遮盖愤怒的目光,以温柔掩饰内心的暴戾,越是愤怒,越是表现相反,越是厌恶,他神情就越发爱怜,尔后他发现女宾之间开始出现反对试婚制度的声音,逐渐的,他生出了废止试婚司的念头。
在他刻意的勾引之下,每一位试婚女宾皆无法对他忘怀,为了他悔婚的女子人数也不断攀升,独独在面对自己妻子的时候他收敛了,那些爱上他的女子们每日饱受求而不得和必须接受他一次又一次接待女宾的悲伤折磨,于是他对情爱中產生的悲伤苦痛从侧面旁观中有了一知半解。
他不想被情感折磨,所以故意不去了解能在他身旁待最久的她,不曾了解就不会有爱恋;他不想她跟其他女子一样伤心绝望,所以毫不掩饰自己的冷淡,不能靠近就不会在意,他在拥抱他人的时候她便不会受伤。
一年又一年相处,他再怎么想要冷淡也不免还是產生情意,互相分开接待宾客之后,他没有办法忍住不在她身体里留下痕跡,于是安排了每个月的假日;没法抗拒自己想亲近她气息的欲望,于是培养了她在假日前往浴池的习惯。
他只能用漠视当作反抗,不听、不看、不说,不试图了解她,用相敬如宾维持了界线,顺利的让自己斩断对她的日久生情,面对她的时候,他总是能感受到自己不生半点涟漪的冷静。
这个情况却在她莫名反常了数月之后打破,他不曾理解过她,不明白她发生了什么,不能确定她能不能算作反常,只是她身体上的痕跡一日比一日让他觉得刺眼,他问了,破天荒的想要了解她一回,他也得到了解答……
淮筠想了又想之后,表情忽然完全明白似的对他说道:「我只是学了你。」所以她心生平静,所以她淡定怡然。
闻櫟甫一听她回答时没有对她表示什么,安静的听完,又淡然的放过,数日后才惊觉她学的是反着表露真心实意的自己,她学到了他假意装出的表象,学成了一个他没有办法判断好坏的状态。
多年来已经习惯了刻意疏离,他居然无法对她开口说明她身上的痕跡不该如此,即使他隐约查觉到不妙的危险。
又过了数月,淮筠在接待男宾之后没有前往浴池,闻櫟一个人在浴池待了许久,然后收到了她失踪的消息。
雅韵阁里空无一人,她不知在何时被人带走,回到家中的男宾客也表示不知,刑部与巡司找了许多地方,男宾客家中当然也没放过搜查,却一直没能找到她的身影。
试婚司暂停了任何试婚仪式,朝廷对她的搜寻处处落空、遍寻无果,此次反对试婚的声浪终于大到盖过一切不同的声音,试婚司在朝野决议下废止,并于七日内将所有试婚司里的年长侍女遣散发还各地,当任司仪也卸下任职恢復自由之身,由于淮筠失去踪跡,闻櫟还得了一道开恩允他自由婚配的圣旨。
他茫然的返回家中,一切都没来得及适应的时候,淮筠自失踪以来时隔一个多月之后,终于被人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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