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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许攸宁看着少年微微红肿的左脸,她拿出口袋里速冷冰袋,掰了两下俯身贴到少年脸上。“谢谢你这次帮了我,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我可以尽我所能帮你。”
    少年抬起头和她近距离对视,他的脸一半在阳光里白得发亮,睫毛在卧蚕处投下阴影,琥珀色的眼眸干净澄澈,眼眸低垂,像是在思索什么。
    “我还没有想好,可以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吗?”
    许攸宁一时看痴了,没有能够拒绝他的请求,至少许攸宁不能。
    “好啊,等你想好了告诉我。”
    然后气氛尴尬了起来,毕竟还没见过面就发生关系,最后事情在一地鸡毛中被抖落出来,就算许攸宁这种刀枪不入的厚脸皮也觉得尴尬。
    “她还没有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呢。”许攸宁鼓着腮帮子,冷哼一声,眉头一皱,演技自然地退出这个尴尬地氛围。
    少年注视着她窘迫地离开,抬起头望着高处的小窗,被阳光照得眼睛半闭。视野里,尘埃在光亮处起舞,生锈的窗户上爬上了一抹绿色的络石花藤,停在窗口整理羽翼的麻雀突然展翅起飞。
    前厅里女孩背坐在课桌上,上面摆着初中课本和作业,她把头埋着不知道干啥,两个羊角辫都翘了起来。
    “李谷子,把我的东西还回来。”许攸宁捏着李谷子的肉乎乎脸,把她往上扯,女孩脸抬了起来,桌子抽屉里果不其然放着一本花花绿绿的小说杂志 。
    “原来你在看小说啊,‘齐心雨又高又瘦,白衬衫上洋溢着青春的气息,脚踩着自行车踏风而来,像天使降临,引得路两边的女生连连尖叫’”许攸宁用做作地语气捧读着小说的内容。
    “啊啊啊啊,你有毒吧。”李谷子将书合上,伸出手抠许攸宁的手,企图逃离魔爪。
    “你说你哥长得不也和小说男主差不多,你怎么那么讨厌他?”许攸宁好像玩上瘾了,把她的脸往外一捏一放,发出呱呱呱的声音。
    “要泥寡!”李谷子的愤怒地吼叫。
    “那你现在把我的口红还给我 。”许攸宁都快将她的脸掐红了。
    “你都有那么多了,为什么非要这个。”
    “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选择都要。”
    “那我要是和你说我为什么讨厌李稗,你就把口红给我?”李谷子抬起头看着她,两边的脸都被捏肿了。
    许攸宁决定暂时放过她,她很满意自己的作品,也算是报复回去了。
    “李bai?什么bai啊,礼拜天的拜?”
    “你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你就睡了他,你真是一个随便的女人。”女孩皱起眉头,仿佛女德班班主任在看班上放浪形骸的差生。
    “废话少说。”许攸宁继续掐她的红彤彤的脸蛋。
    “bai是稗子的稗啦。”女孩望着许攸宁一脸你在说些什么鬼的痴呆相,就勉为其难地补充一下,“稗子就是田里的长得像稻谷的野草啊,一般刚长出来就要除掉了,你夏天才来所以没见到。”
    许攸宁有点难过,哪个父母取名字不是寄托着对孩子的美好祝愿?“攸宁”这个名字是许家和陆家一大家子讨论三天两夜通过层层选拔选出来的,寓意温柔文静,一生平安顺遂。虽然就目前来看,前半部分已经落空了。一个父母是有多轻视自己的孩子才会取这种名字啊。把这种刚出生就被要扼杀的野草作名字,仿佛一种伴随终身的恶毒诅咒。
    “你爹妈很不喜欢你哥吗?”许攸宁低垂着眼眸看她。
    “就是因为他,我奶叫阿妈把刚出生的李稗扔了,被我外婆一哭二闹三上吊给拦了下来。所以我阿妈一直被我奶骂,还连带着讨厌我阿爸,听我妈说李稗出生后,我爷爷奶奶就都不到我家吃年夜饭嫌晦气……”
    女孩情绪激动以至于主语混乱,声音尖锐得刺耳。
    “那你讨厌你哥吗?”许攸宁的语气陡然冰冷,感觉整个人气势都变了。ⓟo⑱gv.ⅵⓟ(po18gv.vip)
    女孩有点被吓住,尖锐的控诉声停止,低着头小声喃喃到:“如果他不是,不是,我会向班里同学炫耀我有这么好看的哥哥,可惜他是,他被发现是人妖后,班上的同学开始排挤我,不要和我做朋友,还给我取外号叫人妖妹妹。”
    “你讨厌‘人妖妹妹’这个称呼,为什么还说你哥是人妖?”
    “只有我一起骂他人妖,同学才会和我一起玩。”
    许攸宁的心沉到了谷底。
    “每次见到他我就控制不住地想发脾气,我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可是都是因为他。”
    女孩又情绪失控地指责起来,好像每个人对李稗只有控诉和指责,但是却忽视作为当事人李稗要承受更多的羞辱和暴力。而被他连累的家人哪怕最开始对他是包容接纳,最后也会因为周围的环境影响和日益积累的情绪而倒戈相向,同仇敌忾地将矛头刺向他一个人。
    “你哥后来在学校里怎么样了?”
    “我只知道他班上经常有几个男生找他麻烦,后来他被打到昏迷,痊愈后就乖乖退学了,我在学校里就好点。”女孩在用平淡的语气说着一个残忍的故事。
    许攸宁心像被撞裂了一块,呼啦啦地往里面灌着冷风。如果不是这次人为和意外双重作用,她根本不知道还会有这种事,遥远得像是发生在另一个世界的苦难。
    女孩还想继续抱怨,对方却一脸阴沉地走开了。她努了努嘴,又把头埋着在桌子底下继续看小说。
    中午吃饭的时候气氛格外尴尬,每个人脸色都不太好,少年还是不能上桌吃饭,江总助也没有一起吃,项目好像出了一点状况,在房间里开了几个小时的视频会议。
    农妇对李谷子嘱咐说明天和农夫去乡里打谷,如果来不及回来做法就让李谷子叫李稗去做。
    又是个难眠的夜晚,青蛙的叫声吵得烦人,屋里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一只大蛾子,在头顶盘旋轰炸。
    许攸宁在想少年此时此刻在干什么,他是在床上睡着了还是在外面散步?
    她还是爬了起来,厨房的小房间里没有人。他去哪里了?
    她又一次推开了前厅的门。今晚的月色很美。她向玉米地望去,却发现江总助的身影,这次没有在打电话,不知道在干什么,在那一动不动。
    对方好像也看见了她,双方对视了一下。
    许攸宁调转方向从斜坡走下去,惊动了草窝里的土狗,吓得她匆匆地踏上了菜地里的小径,穿过绿油油的菜地,一眼就看到在小溪边蹲着的少年。
    少年白得像一束流淌下来的月光。
    许攸宁提起自己的白色连衣裙,穿过及膝沾着露水的野草,草下的泥土松软湿泞,轻轻一脚鞋底就会陷进去,踩起来有点吃力,等她来到少年身边时她穿着凉拖鞋的脚已是沾满泥水。
    少年听见野草的簌簌声,站了起来转头看着月光下少女穿过泥泞的湿地向自己走来,一时神情恍惚,盯着她的纤秾合度的小腿和沾了泥点的雪白裙角出神。
    “你在这里干嘛⊙?⊙?”许攸宁抬头看他,好奇地睁大了双眼。
    “钓虾。”少年耳尖微红,转身半蹲下来,眼睛死死地盯着脚下,旁边放着一个小网兜。
    许攸宁发现少年脚下的淤泥里插着一根筷子。筷子上牵着几十根线,线都另一端淹没在岸边绿藻覆盖的浅水里。
    许攸宁不明觉厉地蹲到少年身边,担心吓走虾,凑到他耳边小声说:“这样就可以钓到虾了吗?”
    温热的鼻息吹红了耳朵,他羞涩地低下了头,“嗯,线动了,把线拉过来用网兜住就可以了。”
    两个人并排蹲着,盯着一根筷子许久,土狗都叫累了回窝休息。
    突然一根线剧烈地窜动,李稗熟练地将线收了回来,线的另一端挂着钩子,一个青白肥美的虾咬住了钩。他把线一提,快速地将网兜一接,虾就在往兜里挣扎着乱蹦,他回头看着许攸宁,眉尾微微扬起。
    许攸宁都看呆了,她从未见过这种新奇的钓虾手法,也没有见过少年如此鲜活灵动。
    对呀,他这个年纪本来就应该这样子。
    “这样也行,那我也可以。”她迫不及待地想试一试这么有意思的事。
    李稗笑而不语,把网兜递给她。许攸宁雀跃地一只手捏着兜框,里面二三十只虾在里面蹦来蹦去。
    她耐心地蹲在溪边上,认真地盯着线一动不动,晚风轻轻地吹着,风里还有青草和泥土的味道。
    少年盯着她的侧脸出神。
    “啊啊动了。”许攸宁将线迫不及待地从水里抽出来,哪知道抽得太快,虾扭了扭身子,似要挣脱,她又着急身体往前倾要倒,她身体灵活地转了个边,结果脚底一滑一屁股又要坐下,李稗大惊失色连忙一把拉住他,结果两个人一块摔水里了,粼粼水波荡开绿藻,水里的鱼虾吓得四处逃窜。
    许攸宁想:按照一般电视剧里情节,他们应该是亲上了,而不是头撞头而且对方还被她撞得差点晕了过去。
    屁股在溪底的一块石头上磕得生疼,许攸宁站起来揉了揉屁股,连衣裙被沾湿黏在腿上,泥腿子被溪流冲得干干净净,好在正值盛夏,水不算很凉。
    她一回头,看见少年一脸茫然地坐在浅水里,好像被撞懵了,抬头望着天,脑袋晃来晃去,眼睛里闪着泪花。
    许攸宁蹲到他面前,捧着他的脸,揉了揉他被撞的额头,“不好意思啊。”
    李稗一阵耳鸣目眩后,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耳朵霎时都红得滴血,瞥眼错开对视的眼神。
    两个人都成了落汤鸡,这下真没法钓虾了。他们披着月光,湿漉漉地回到了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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