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看这城中虽然琼楼玉宇,人烟却很萧条,走来一路都没见到什么人,像是座被遗弃的荒城,入目凄凉。
不管怎么说,也不该连个守城的人都没有。
“姑娘此后,有何打算?”段西官再问。
苏题春思考片刻,“我没有户籍,不过就是流民一个,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段西官温静恬笑,黑亮的瞳仁中像是蕴藏圣光,滚涌着温暖的潮汐,“那晚上住哪里呢?”
经这一提醒,苏题春慌忙摸了摸怀里的银两,发现还在,这才松口气。
“应该会找个客栈先住下。”
听声,段西官俊生生的脸上平生出异常的兴奋,扬手指向街东头的扇形牌楼。
“这条街左拐,有家月牙客栈,是个百年经号,而且又建在繁华街巷,购置东西也方便,姑娘可以去那看看。”
屋外的雪花未停,男子就这么伸着手,星星碎碎的冰雪落在白皙的肌肤上,瞬时融开一片湿水,光看着都觉得冷,但他本人却不觉得。
“多谢”
听到女子浓浓鼻音终于消减而去,段西官笑容极其浅显,语气深长道:“姑娘无需与我客气。”
翩翩公子身姿端挺在门内,身后白雪舞动,沾在黑墨青丝上,温和的眉宇透着股豁达淡然,明眸灿亮澄澈,就此勾绘出一幕如画绝色。
苏题春望着人,忽而呆滞,她见过无数人英俊公子,却从未见过这般俊逸。
俊俏而不娘气,温润又不失倜傥,一动一静之间,看不出一丝浮躁。
临走时,苏题春留意了下内堂床榻,见女子依旧阖眼静躺,疑问道:“那...这人要多久才会醒?”
“多则叁日,少则一天,姑娘可以明日再来。”
苏题春点头,跨过门槛,一股强风险些将她拽倒,她扶门站稳,朝着月牙客栈走去。
此刻天将渐晚,客栈里却空空荡荡,没有人迹可循。
不过在这种幽僻之城,又正逢大雪天,没人住客栈也不稀奇,令人奇怪的是桌椅板凳却被擦拭的崭新锃亮。
“姑娘住店吗?”
“嗯”
女人穿着红色广袖襦裙,采青色绫肩,纤纤玉指挥着丝帕,夸张的云鬓下留着一绺子碎发,鬓上插着朵娇艳的牡丹纱花,富贵艳丽。
“那可真不巧了,店里都住满了。”
她手肘撑在柜台上,肩颈犯懒,一颗泪痣在勾人凤眼下显出几分妖冶,说话时尾音上扬,尽显风情万种。
苏题春初见一眼,就难以忘怀。
她故意咳嗽两声,眸光斜睨上楼,空荡的楼阁连个声响都没有。
苏题春咳得心肺震颤发鸣,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我有钱”
女人嫣然一笑,连带着头上花枝一并摇动起来,把银子把玩在手中,晦暗的银色在红色指甲的映衬下,竟然有些逊色。
“小姑娘,这一路客栈可不少,你告诉我,为什么非要住我这儿?”
苏题春先是迟疑不语,最后实在耐不住她逼问的目光,“是南国医馆,那个看不见的....大夫。”
女人愣住,魅丽绰约的凤眼若有所思地收敛下光芒,望着苏题春,忽然噗嗤一笑。
“我忽然想起好像是刚退了一间。”她腰身婀娜,取过墙上的钥匙,软嗓抱怨道:“今天店里太忙,一着急就给忘了。”
苏题春忍着咳嗽跟上去,她注意到每间客房都是静悄悄的,根本不像有人入住。
“我叫明玥,是这家客栈的主人,你有事就到柜台找我。”
明月带领她走到最东角的天字号房,打开门,里面的陈设古香古色。
用度上乘的暖阁中应有尽有,炉香悠悠,锦帘勾帐,一道梨花海棠的屏风右侧是菱花梳妆镜,床上春棉软褥,极度奢华。
“这么好房间,我...”我的钱怕是不够。
明玥一眼看穿她的心思,捋着胸前一绺丝发,语意高深,“放心,你住得起。”
说完她就错身下楼,到了楼梯口又停住脚,“姑娘,晚饭小店是不供应的,您只能出去吃。”
“好”
苏题春坐在镜子前,铜镜中映现的人脸吓了她一跳,险些没认出来是她自己。
颤抖着抚摸瘦骨嶙峋的脸颊,苍白倦悴的容颜活像个病鬼,这也难怪,她风餐露宿不知时月,还在颠沛流离中染上咳疾,能捡回一条命,就已经是上天垂爱了。
梳洗之后,她出门寻食,也不知什么缘故,原本荒无人烟的街上突然多了些行人,还有小贩的叫卖声。
苏题春买了两个热腾腾的包子边走边吃,天间雪花已经停歇,路上男丁妇孺慢慢增多,从衣着上看,个个华衣锦袍,手指套金,堪比京城侯门大户那般雍容华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