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香衣鬓影中,她喜不自胜。如此太平盛世,也不枉苏题春当初放过萧策。
“哎呦,你怎么看路的?”小丫头厉声指责。
青衡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赶紧低头将荷包捡起来,拍去上面尘土,交还给眼前的小姐。
“丫鬟无礼,请姑娘勿怪。”
“没事,我...嫂娘?”
青衡看着风华正茂,正年方二八的女子,顿时愣住。
经过轮回转世后,樱娘芳容依旧,低眉颦笑间,一如当年初入苏家的倩姿。
青衡一眼失神,瞳仁升起水雾。
“姑娘..没事吧?”
“没事,小姐...可好?”
女子被她问得摸不着头脑,只能低头含笑,收起荷包走了。
青衡的心弦随着她金莲远去慢慢松缓下来。
悠悠一笑:这一世,祝您岁岁无忧,随顺安好。
每逢佳节倍思亲,与此同时的皇宫,孤家寡人的萧策正独自坐在一尘不染的留芳殿。
香烛映孤影,已经年迈苍苍的萧策摈退了奴才。
他时常这样一个人坐着,奴才们早已经习惯了,也不打搅。
紧闭房门忽然被推开,风丝晃动烛苗,萧策手执棋子坐在棋盘前,迟钝地转过头,只见有位妙龄女子款款走来。
他老眼昏花,盯了好半响才看清是谁,棋子顿时砸落在棋盘上。
“你来了?”他咧开嘴唇笑着温暄。
青衡坐在他对面,将黑白棋重新整理,将白棋给他。
萧策眼皮频繁煽合数下,才分清眼前并非是他的幻想,霎时间百感交集,声音哽噎,伸手去触摸她。
青衡拂袖从他指尖滑过,萧策才确定眼前人正是苏题春。
萧策抽了鼻翼:“你还是一样的年轻貌美。”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卑的颔首:“而我,已经苍老了。”
“皇上,真的履行了当年的承诺。”
萧策唯有失落地点头,含泪落下一颗白子,垂头哽噎。
青衡紧跟着落下黑子。
“我原想,与你只有在梦里相见了,想不到还有今日。”他望着留芳殿,笑了笑:“你来了,这里也算没有白建。”
“今日中秋佳节,皇上应当与皇子姬妾同欢同乐,何苦将自己关在这里。”
萧策抬眸看她,泪中带笑:“我妻唯有苏昭仪。”
屠戮一生中,萧策后宫佳丽无数,聂宝心死后,他便再没有立过皇后。
众朝臣都以为他是对先皇后用情至深,殊不知,在萧策心中,此生最后悔便是立了他人做皇后。
“皇上一点都没变。”
萧策愣愣抬眼,只看到她脸上的一抹嘲讽讥笑。
“而我也一直没变,当年的苏题春之所以对皇上宽容有度,是因为,她从爱过眼前人。”
所以不屑于后宫争宠,也懂进退。
“苏题春自始至终要的不过是苏家平安,而皇上权倾朝野,也没能满足她。苏家虚荣再高,也比不得一家团圆,我想现在,皇上应该懂得这个道理了。”
时至今日,他饱尝相思之苦,自然明白。
“我还是喜欢你叫我殿下。”
青衡讽笑,将棋子推上棋盘:“我输了,皇上独自享受这中秋长夜吧。”
言罢,她背手离去。
“春儿”,萧策欲要追寻,却跌落在塌前,黑白棋子呼啦啦混着滚落满地。
等他蹒跚追到门外,女子身影已经不复存在,如幻影那般消失了。
但萧策知道那不是幻影。
早已离朝而去的令相师曾告诉他,苏题春并非寻常凡人,这也是他为何愿意倾囊相授,却不肯让她叫师傅的原因。
他受不起。
“春儿,将子无怒,秋以为期,五十年,我等不动了。”
说完,萧策便灯尽油枯。
留芳殿外万家灯火,烟火繁荣,而他身边连蜡烛都颤颤巍巍熄灭了。徒留一片死寂。
青衡离开皇宫才发现腰间的引魂铃不见了。
她顺着来时的路往回找,在撞到嫂娘的地方发现两个身影。
彼时天快亮了,桥头倩影兮兮,青衡还没走过去,那女子就朝她快步走来。
“姑娘,这是你的东西吧?”
青衡接过引魂铃:“多谢小姐。”
她嫣然一笑,目光在她脸上停留:“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姑娘。”
青衡错愕,喝过孟婆汤,嫂娘应该都忘干净了才对。
“姑娘,是京城人士?”
“不是,天不早了,小姐快回家吧。”
说完,青衡头也不回地走了。
女子一步叁回眸,说不清心里为何如此不舍。
一眼,两眼,等再回眸,街上便是空空如也。
背阴山山岭不成峰,一望无尽的穷山恶水,洞崖藏匿着鬼祟,山风似鬼哭,似狼嚎。
青衡刚到就禁不住鬼气,打了寒颤。
她飞上山崖,坐在当初与拾阴说话聊天的石头上,闭眼回味着当时的景象。
忽然间,有鬼图谋不轨,青衡一声怒斥,喝退众鬼,张望四周,叫了一声:“拾阴”
拾阴憩在半山腰上,风挥舞他的黑袍,撕扯他的衣襟,又听闻高声呐喊:“相公”
浅眠的拾阴倏地睁眼,这回确定自己没听错,站在陡峭的山峦上睥睨四周,俯瞰着不见日光的背阴山。
终于,他看到青衡,两人相视一眼,飞身紧紧相拥。拾阴倾身狠狠封她的唇瓣,有着要亲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拾阴捧起她的脸,声丝沉重:“这次,你没骗我。”
青衡:“我自当追随我的神明。”
【本文完结】
最后想说的话:人生看似宽敞,其实很拥挤,包容性很大,但容不下一粒膈眼睛的沙。愿大家都能找到那个‘为你一人的神明,你一人便是TA的众生’。
【感谢一直追读到现在的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