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抗甚至在幻想,他会不会在晚上11点30分回到家,门锁会滴滴地响,然后门开了,他回来了。
会不会,有那么一瞬间,程承就出现在家里,告诉她:一切都处理好了,他也好了,一切恢复如常。
但是,家里一直都是静静的。她在家的时候,是静静的;她回来,也是静静的。
吴抗开始记日记:“你知道一个人最孤独的时候,是在什么场景之下吗?也许就是在一个黄昏,五六点天要黑未黑的时候,人迷迷糊糊的醒来,身边没有其他的声音,没有其他的动静。你看向窗外,窗外也没有给你反馈任何除了天色以外的更多的信息。你那个时候会觉得,可能这个世界上这个空间里就只有你一个人,只有你一个。你拿起手边的手机,打开却发现没有任何来电或者信息,你睡着的时候,世界没有人要寻找你,确定你在做什么,所以你醒来之后,也无法马上找到一个恰当的方式去跟世界产生连接。”
第14章
吴抗重新整理了一下家里。
程承还是留下了属于他的痕迹。3D眼镜,放在玄关柜子的最里面。他的一些书,客房床头柜有本《人生的智慧》,翻到了第36页,折痕明显。还没开封的冰蓝口味的漱口水,放在盥洗柜子的最上层。送妈妈回家的那天,他还忘了昨晚换下的长裤,搭在沙发上,给人一种晚上会重新换上的错觉。
吴抗把所有的东西归位,她还没忍心丢弃过往的所有记忆。就像她的证件簿里那个红本本里,里面还写着程承的名字,并不像电子数据,说删就删。
但她试图让那些东西不要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
如果不触碰回忆就会好一点的话,她应该让自己好过一些,而不是自虐式地一次又一次地挑战自己的忍耐度。
她偶尔也会想起那个漫长的梦,所有的细节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变得迷糊,反而越来越清晰。她会想,或者活在那个梦里,会更好。
但是,梦终究醒了。
程承说要静一静,好,大家都应该在一段紧张的关系中逃离,双方都需要静一静。吴抗在每个难熬的深夜,都如此安慰自己。
程承离开的第一个月,吴抗瘦了五斤。
程承离开的第二个月,吴抗又瘦了五斤。
李晴和吴抗互相审视,看来双方都并不如意。
“又快一年了。”最后是李晴先开了口。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吴抗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看着那朵白花被搅和得支离破碎。
“又逼着我回去相亲。”
吴抗想起她那个梦:“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一次,你会选择任何一个你相亲过但是最终放弃的男人吗?”
李晴想了想,摇头:“应该还是不会。”
“你之前不是说过,那个升了职的领导不错?”
“从旁观者的角度,他是不错,甚至可以说配我是绰绰有余。”李晴苦笑,“但是怎么说呢,像我这种人,矫情的地方就在这里,明知道自己不应该再挑三拣四,但,还是接受不了跟一个没有感觉的人在一起。”
“我前阵子做了个梦。”
“梦见你终于离了?”
“我梦见你跟我说,你后悔了。你觉得你以前错过的人,其实都挺好的。要是你当时点头肯嫁,其实你能过得挺好,至少比现在好。”
“天下没有后悔药可吃,不过事实上我也并不后悔。我会为我自己的选择买单。”
为自己的选择买单。吴抗在心里回味这几句话。
“你呢?和程承就这样了?要不,你也赶紧再物色其他的?”
吴抗无力给李晴送去任何鄙视的眼神:“我现在还是已婚状态。你是不是很讨厌他?”
“倒也不是讨厌。”
“那是怎样?”
“在我心里,你算是一个很理性的人。怎么说,理性之余,还有一点点完美主义。我一直觉得你会很慎重地选择一个结婚对象,所以,当时你和他闪婚,我就觉得你们迟早要分——不要说我诅咒你啊。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会选一个各方面和你挺匹配的男人,就像你所说的,你也爱他他也爱你的,过着很有条理很安全的生活。”
“程承在你心里不是这样的人?”
“不是。我觉得他有点冷漠,有点自私,因此,并不是那么安全的,是易变的。”
吴抗默然,无法反对。
“但是,当然了,你也不见得是适合他那种男人的女人。你不觉得像他那样的人,就应该匹配一个小女人吗,那种凡事都能够包容他的、迁就他的小女人。你和他在能力上是旗鼓相当的,按你的个性,你也不可能凡事迁就他,所以,两个人一有点冲突,以你凡事追根究底的个性,根本不可能给他任何欺瞒或者逃避的机会,他肯定不是想要这样的生活。”
吴抗想起大朗那天劝她的那句话:“给他一点时间,不要逼他太紧,逼得太紧,可能他真的就打算这么断了。”
吴抗看李晴:“我是一个让伴侣感觉很累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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