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孟钰辰准备离京出征,按照惯例他知道孟劼和孟怀蝶都会来送他。孟劼照例叮嘱他些行军之事,倒没有认为他这次任务与以往有何不同。
只是孟怀蝶迟迟未到,这让孟劼的眉头有些紧。
大哥出行在即,孟怀蝶身为妹妹竟然不出来送行,这实在有些不妥。但孟劼在不满之余却也有些许疑惑,因为他了解孟怀蝶,她并不是在这样重大的事情上没有分寸的性子。可她为何竟不见踪影?
孟钰辰见孟怀蝶未现身,倒没有说什么,只是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了摸腰间的玉佩——正是孟怀蝶送给他的那一枚。
随后他恭敬地向孟劼拱手辞行准备出发,但就在下一刻,便听到孟怀蝶的声音响起——
“大哥,我来迟了。”
孟劼眉眼微微舒展,但待他看清孟怀蝶这一身行头,便又拧起眉头:“小蝶,你这是在胡闹什么?”
孟钰辰侧过身,只见孟怀蝶竟换上了一身男子装扮,还收拾好了行装,明显是做好了同行的准备。
“大哥,我随你一起走。”
“胡闹!”
还不待孟钰辰开口,孟劼便直接否决了她的这个想法。身为孟府前统帅孟劼自然知道行军不可如此草率,谁率兵统领、多少人前往都是定数,是要朝廷发话的,这完全不符合规矩。
“小蝶,大哥心意领了。”
孟钰辰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孟怀蝶的肩膀,眼神却有些意味深长这里面。接着,他悄悄塞了一张纸条在孟怀蝶手里。
孟怀蝶立刻会意,道:“那好,大哥一路顺风,待大哥凯旋归来。”
孟钰辰点点头,又用眼神与孟劼交流再次示意告别,随后翻身上马,不再回头。
待他走后,孟劼难免责备孟怀蝶几句,认为她今日有些任性了,不过语气倒也不重,毕竟他一向疼她,更何况今日她也算听劝,没有真的瞎胡闹。
孟怀蝶在父亲面前连连认错,却对孟劼的那些话有些心不在焉,手中紧紧攥着那张纸条。她还在想孟钰辰。
她猜得果然没错,大哥此行的确非同一般,只是没有明说,好在她到底是读懂了他的暗示,终是没有错过。回房后,孟怀蝶迫不及待展开纸条,只见那上面写着一句话——
“午时之前,断肠林边。”
看到这熟悉的字迹,孟怀蝶感觉手心已经沁起了汗珠。是了,他不是在与他说笑。他是打算带她同行的,甚至她大胆猜测,其实在种种阴差阳错之下,孟钰辰这次的整个行程其实都已经与前世不同了。
而他……或许,恰恰是要带她见证这一切。
……
孟怀蝶背着孟劼悄悄出了府,赶在午时之前抄小路来到了断肠林。不远处她已经听到人声渐近,看来他们马上就会过来了。
孟钰辰将时间拿捏得丝毫不差,在临近午时之际整支队伍正好行至此处。待他们靠近,孟怀蝶从树林中走出来,身后的两位副将不出所料瞪大了眼睛:“孟……孟姑娘你?”
说罢两位副将还互相看了一眼,又默默看了一眼队伍最前方的孟钰辰,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孟钰辰只是勾了勾唇,随后向她伸出手。
孟怀蝶展颜一笑,拉着他的手翻身一跃便上了马,与他同乘一骑。
她坐在他身前,能够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落在耳边。“抓稳了。”
他的语气很温柔,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令人感到安心和可以依靠的声线。
“嗯。”
脱离前世的变故、曾被前世证实的凶险之行、藏匿在暗处似乎知晓天命的神秘人物……这一切的一切分明都是充满未知危险的。
可是在那一刻,她选择了相信他,和……依赖他。
第18章 西陲之境3 山洞
孟怀蝶始终认为,从那一日孟钰辰将自己叫到他的书房起,他便是已做好了一切打算。
比如他带她随军出征明明不符合规矩,可是他这次却做了,一反常态。
孟钰辰的任何“一反常态”都一定“事出有因”。
所以即使身后的两位副将面面相觑,都不知这次小孟将军到底是怎么想的,却也没有人敢贸然多言,更不敢妄自揣测。
队伍继续往前走了一阵,在快走到断肠林出口的时候,孟钰辰突然勒马停下了步伐。
身后的队伍随之停下。不多时,这边众人听见不远处传来马蹄声。
有人接应?
“小孟将军。”
马蹄声停了,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中年男子骑马赶来。
“晏将军?”
孟怀蝶也识得此人,之前父亲生辰那日他也曾前来祝寿,还送过一对上等玉器作为贺礼。加之很早以前便听闻晏将军为人刚正不阿,孟怀蝶倒是对他印象还不错。只是他怎会突然在此处出现?
不过随即,她便有了答案。
“晏将军,有劳了。”
“哪里哪里,奉公办事。”晏将军又驾马往前走了一阵,与孟钰辰汇合,倒没再说别的。只是他在看见孟怀蝶的时候,和其他两位副将一样,也下意识露出了略有些诧异的神色,不过转瞬即逝。
“后面的路程就由晏将军带领大家继续。”
孟钰辰调转马头对两位副将嘱咐道:“在下另有行程,各位就此别过。”
“是,小孟将军!”
……
在众人离开断肠林一段之后,二人又骑马走了一阵,不过孟怀蝶倒没有辨认出方向。不过有孟钰辰在,她倒也不谎,甚至还侧头对孟钰辰挪谕道:“临阵换主帅,还是头回听说。这不常见吧?”
“罕见。”
“那又是为何?”
孟钰辰淡淡笑了,眼底却毫无温度。“因为朝廷早已知晓,暗处滋长的那些蛀虫。”
说罢,他轻身一跃下马,接着向孟怀蝶伸出手。孟怀蝶拉着他的手也下了马,随后二人步行至一个隐蔽的山洞边。
而孟怀蝶一句话都没有多问。在那一刻与她对他的其说是信任与依赖,倒不如说是一种默契。二人心照不宣。
“小心。”孟钰辰牵住孟怀蝶的手,人走在她身前。洞口很窄,周围杂草丛生。
孟钰辰先取出一个火折子点亮,接着俯下身进入洞口,而孟怀蝶紧随其后。微弱的火光在阴暗潮湿的山洞里忽明忽暗,只能照见二人视线前方很短的一段距离。
“滴答。”
似乎有滴水声。孟怀蝶不自觉手心一颤,而孟钰辰感受到她的情绪之后,将她的手握得更紧。“别担心,只是一条通道。”
狭小的空间里,孟钰辰低沉磁性的声线带着些许醇厚的回音。孟怀蝶跟在他身后,循着他的脚步一点一点前行。昏暗潮湿的环境中,她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
南平王府。
慕容瑾正眉头紧锁地听着部下的汇报。“世子,我们派人跟踪孟钰辰的队伍,却在断肠林遭到埋伏,无一幸免。“
“断肠林地势错综复杂,孟钰辰定是察觉了我们可能有动作,所以故意走了这条路。不过断肠林只有一条出口,你现在立刻派人去出口守着,来个瓮中捉鳖!”
“世子,我们早已安排!只是……”
慕容瑾的眉头又拧紧了。不知怎么,他心底里突然产生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怎么?”
“我们派人在断肠林出口处埋伏,却发现是晏将军带领队伍。”
“晏将军?”慕容瑾诧异道:“晏将军是皇上的亲信,他怎么会突然接应孟钰辰出现在……”
突然,他像是想到什么,脸色霎时变得苍白。
“难道……皇帝已经知道南平王府……”
若是如此,那么孟钰辰此次的所谓“出征”根本就是幌子!退敌是假,平叛是真!
蓦地,慕容瑾的脑海中倏然闪现了几个片段,与他这几日梦里断断续续的记忆逐渐重叠。他看见南平王府被抄家,又仿佛亲身经历了孟钰辰朝着他心口刺下那一剑。那穿心之痛令他感到无法呼吸,很快他便又大脑一片空白……
头……好痛……
慕容瑾的脑袋像是要裂开一样,他痛苦地捂着脑袋,部下见状慌忙问:“世子,您……您还好吗?属下这就叫人传御医……“
“不,不必了。”
慕容瑾摆摆手。他稍微平复了一下,又问:“那,孟钰辰此时往哪个方向去了?”
“属下无能,没有跟踪到他的下落。孟钰辰这个人警觉性很强,我们不敢跟得太近。我们稍一保持距离便跟丢了,只看见他的马孤零零留在林子里,而他本人不知所踪。后面我们在断肠林出口守着,也迟迟不见他们出来,就像是钻进土里去了一样。“
”……他们?“
慕容瑾这才留意到对方汇报时使用的称谓。难道孟钰辰并非一个人?
“回禀世子,是孟钰辰的妹妹,孟怀蝶。”
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慕容瑾身子一怔。
“她……”
“孟怀蝶这次一反常态,竟然跟随孟钰辰同行,并且与孟钰辰同时在断肠林失踪了。世子,您说……”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慕容瑾嘴唇泛白,没有再说其他,那人也听从他的吩咐退下了。书房中只剩下慕容瑾一个人,而他莫名地又开始头痛。在听到某个名字的那一刻,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又再次在心底蔓延。他将一切都归咎于对孟钰辰的忌惮和畏惧,以及对自己计划失败的自责愧疚,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逃避一些东西。
他需要冷静,或者说平复,以此将脑海里那些杂念彻底摒除。他已经被折磨了太久,只是不知何时才能解脱。
……
“大哥。”
“嗯。”
二人走了一段,孟怀蝶能够感觉到前方的路已经越来越逼仄。好在孟钰辰始终牵着她的手,让她在黑暗中有所依靠。
“滴答。”
陆陆续续仍旧能够听见滴水声。不知过了多久,孟怀蝶才开始感觉到前方的光线逐渐明朗。孟怀蝶心下稍安,这是终于要走出山洞了吗?
然而却不是。随着前方的路越来越开阔,孟怀蝶终于明白孟钰辰的那句“只是一个通道”究竟是何意,更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何为“别有洞天”。
“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