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舒吃了小块煎蛋,没忘。
林姨笑道:太太前两天给我打电话还问你了,本来想过来看看,但是公司临时有安排就改了时间,可能过阵子才有空。
明舒说:知道,她跟我发了消息。
也问了纪小姐,林姨念叨,那么长时间没见了,想着叫你们一块儿回去吃顿饭。
明舒回道:再看吧。
她是向家里出了柜的,两年前就带纪安黎回去见过父母,过程勉强顺利,没闹到要断绝关系的程度,明家父母到最后都接受了。
明舒母亲对纪安黎还算满意,没过多为难她们,一方面是两人的条件般配,能力相当,另一方面也是明舒自己喜欢,反对也没用。老两口时常让明舒把人带回去吃饭,过去的两年相处得不错,隔三差五见一面已是常态。
分手的事明舒还没告诉家里,以前闹矛盾就从来没提过,现今也没考虑好该怎么讲,不想让她妈太担心。
老两口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又是把纪安黎当半个女儿对待,年初那会儿还念着要见纪安黎的家里人,说是希望她们能早点定下来。
反正挺难开口的。
明舒打算找个合适的时间再告知老两口,尽量别搞得太难堪,起码得装个稳妥样子,不让他们为自己过于担心。
煮解酒汤不费时间,十来分钟就可以出锅。
她还是喝了小半碗,没浪费林姨的好心。
林姨闲不下来,煮完汤又操劳着到处收拾,不经意就说:先前我上来又遇见对面那位了,赶巧,撞见她下楼晨跑,起得真早。
明舒嗯了一声。
上一次看到没认出来是外国人,但是普通话讲得真标准,字正腔圆的,调拿得很准,我还跟她聊了几句。林姨笑呵道,不知道小卷毛是混血。
明舒不纠正,说:我昨天在电梯里也遇到了。
兴许是出于新奇感,林姨还挺喜欢宁知,讲了好一会儿这些,末了,又问要不要送点东西过去。
老一辈比较注重邻里和睦,而且人家才搬过来,觉得这很有必要。
明舒想也不想就要拒绝,没心思搞这些,但话到嘴边又止住,转而说:都行,随你。
还要去店里,到时间了就该出门。
明舒没管太多,之后没注意听林姨说了些什么,都由着了。
随后的一天过得舒适,下午没出太阳,还是凉风悠悠。
晚些时候落了雨,雨势不大,可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到六七点都还如此。
明舒只在店里待到五点,无事可做了就提前下班。
自己当老板就这点自由,没人管得着,想走就走。
今天是自个儿开车回去,没让司机来接。
停车场里,她再一次碰上宁知,刚下车就见到对方。
小鬼又换了身装扮,这回是薄款带帽卫衣配短裤,帆布鞋,细细的白腿露着,单手提着个双肩包,似乎还挺沉的,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她也是开车回来的,一辆黑色的牧马人,车型大气。
知晓她不会搭理自己,明舒不跟她打招呼,进了电梯也不帮着按暂停了,连十八楼的键都不按。
小鬼还是生人勿近的样子,对此亦没多大感受,不在乎。她赶在电梯将要合上的时候进来,瞥了眼显示屏底下的一排排数字,主动按下楼层。
明舒用余光瞅向这人,发现她左脸上有淤青。
难怪昨天要戴口罩,晚上去酒吧还用冰袋敷,合着是伤着脸了。
保不准是又惹事还是怎么。
明舒不好奇,更不会问。
两人都寡言少语,谁都不开口。
快到对应楼层了,明舒才柔声说:要不要帮忙?
小鬼拉了下背包肩带,拒绝了。
不用。
明舒问:剩下的行李,昨天没搬完?
不是,那人说,新买的。
日用品?
对方不回答。
电梯到了,一前一后出去。
明舒不再问。
宁知还是昨天那样,转身朝另一边走。
只是还没走出两步,刚一动作,有东西从包里掉出来了。
是个签了名字的纪念棒球。
那玩意儿滚得快,一骨碌就直直溜到明舒脚边。
明舒低头,弯身就帮着捡球,还给她。
对方抬手来接,可是无意的,不小心就碰到了明舒的指尖。
不过是挨了挨,明舒也没介意,可那小鬼却像被烫了一下,接过棒球就蓦地缩回指节,躲开了。
她都不看明舒,只淡淡道声谢。
明舒瞧着她,不太明白。
宁知也不解释,别过头就说:回去了。
第6章
小鬼傲气,架子端得老高,说回去就真回去了。
开门,单手拎着包进屋。
明舒杵门口站了站,半晌才回身摁密码锁。
阴雨天气天黑更早些,回家后不久就全沉下来了,夜色比往常要浓郁,远处的灯光因绵绵的晶莹细丝而变得非常模糊。
中途小雨停歇了一回,约摸半个小时,可之后又密集落下,且愈发大了,打着玻璃窗啪嗒啪嗒的,声响不断。
大雨天不方便开车,路上湿滑容易出事,太危险了,林姨就在这里留宿一晚。反正房子足够大,光是房间就有宽敞的三间,随便住哪一间都行,明舒也不当她是外人,从来都以半个长辈对待。
林姨有心,这晚还熬了一锅莲子鸡汤,下午就炖砂锅里了,到这会儿已经煮得咕噜直冒泡了,香气四溢。老一辈会处事,委婉问了明舒的意见,接着给对面那位盛了一份端去,另外还送了些干货和卤味。
过去一趟,空着手回来。
小卷毛不礼貌,没回礼,东西收了就收了。
林姨不生气,反倒比较乐呵,笑着说:也没她让回什么,非得塞钱给我,这孩子,咋这么客气。
明舒自是也不在意这些礼节,就没想着宁知能有多懂事,听到这个还略感意外,给了多少?
没数,可能有千把块。林姨比划了下。
明舒微挑眉尾,挺大方。
林姨说:那边好像到现在都没开火,估计是不在家里煮吃的,雨下得那么大,外卖也送不进来。
才搬进来一天多点,很多东西都来不及置办,更别说买菜买米了。
当然,那人从小就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以往在宁家连喝杯水都有人伺候,瞧着就不像是会做饭的。哪怕会,多半不会亲自下厨。
明舒顺着问:要不要再送碗饭?
不用,林姨回道,到厨房里端菜,已经送了。
少有的一桌吃饭,有个人陪着没那么冷清。
明舒多喝了小半碗汤,放下筷子,突然记起一件事,便叮嘱林姨:别告诉她我叫什么名字。
这要求太奇怪,莫名其妙的,林姨一愣,但随即还是应道:没说,她也没问。
明舒擦擦手,其它的也别讲,工作室那边,还有楚玉她们,不要在她面前提。
林姨不解,可转念一想以为明舒是不愿意透露太多,回道:都没有,放心,不会聊这些。
明舒向来低调,不张扬,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
虽然是从事设计行业的,自己还是老板,但她与宁知是两个极端,属于那种沉得下心来的人。
宁知过来了一次,但没进门,来还碗的。
那时明舒已经回房间了,没能遇上,林姨开的门,热情客气地要请对方进来坐坐,可宁知还是没来。
或许是吃人嘴短,小鬼对着林姨都软和了两分,不似对别人那样,俨然就是个老实规矩的女孩子。
房间门半开着,明舒在里头听见了声音,清楚是谁来了,不过还没上前瞅一眼,客厅里又安静下来。
睡前,明舒惯例翻微信,看了会儿朋友圈才躺下。
纪安黎没再发消息了,两人的聊天时间还停留在前一天,未读的红色提示很是刺眼。
长按对话栏,明舒将其标为已读。
朋友圈里的动态一长串,老曹发的条数最多,一天能刷屏七八条,全是分享的拍摄照片。凡楚玉亦发了两条,都是关于店里的动向宣传,也不算是打广告,仅仅展示一下,毕竟店里的大部分产品都不对外售卖,只能租借或专门定制。
从上往下翻了翻,一一看完。
下拉了四五页,夹杂在老曹和英姐她们中间,纪安黎也发了一条动态,空白图片,编辑了很短且极具指向性的一句话
「能不能谈谈?」
没有指名道姓,没有@谁,连共同好友点赞都没有一个。
单独发给明舒看的,屏蔽了其他人。
明舒手下停了片刻,脸上无波无澜,不受触动般,看不出半分表情变化,整个人过于冷静了。
朋友圈是凌晨四点发的,太早又太晚的时间,兴许是夜半醒了,一时冲动而为之,兴许是那时候还没睡,没办法了才这么做。
纪安黎那人是个好脾气,与明舒一样,但在感情里较为情绪化,时常会做出一些不符合年龄的行为。
有的举动在十几岁时可以称之为浪漫,三十岁了还那样做,就显得多余了,没必要,不仅打动不了对方,还很不成熟。
真要是想谈,大可面对面讲明白,抻开了慢慢说。
然而纪安黎不敢,迈不出那一步。
如若正儿八经谈了,双方都做了选择,还是不变的话,这段感情就是正式画上了句号,没有任何一点可以挽回的余地。
纪安黎都想到了,模棱两可下不定决心。
向下再滑动,忽视这一条。
大雨还在下,闷热在潮湿中逐渐散去,凌晨过后的城市凉爽舒适,睡觉都不用开空调。明舒十一点就放下了手机,但还没有困意,期间翻了好几次身,不知何时才睡着的。
被水洗刷过的金融城焕然一新,连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早上冷风习习,楼下的地面上积盈着水,到处都湿泞。上午不去工作室,要去东街口新店转一圈,明舒让司机到小区大门口接自己,一大早就下去了。
下楼的时间偏偏赶上了,刚走到门口就又撞上了宁知。
对方跟几个同龄人站在一起,在讲着什么,面前还停着昨天那辆牧马人。那些人好像都是她的朋友,其中就有老曹酒吧的新员工,那位狼尾调酒师,另外的男男女女都有,打扮得十分新潮,样貌都还不错。
这群人都是高个子,除了一位粉头发的女孩子。女孩子时不时就挨着宁知,又不至于碰上去,始终隔着一定距离,但远远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儿,视觉错差使得这一幕倍显亲密。
明舒瞅见了,没乱想,只在路过时望向宁知。
小卷毛今儿倒是没那么夸张了,普通的短袖长裤,头发扎起来了,挽成了一团,额前垂下些许,挺有朝气的打扮,很飒。
宁知早发现了她,但当做没看到,依然听朋友讲话,仅在垂眼时不动声色瞄了下。
司机就在门口等着,走一段路出去,明舒也没上心,很快就弯身上车了。
车门一关,视线霎时被挡住。
大门口,粉头发女孩子拉了拉宁知的袖子,看什么呢?
宁知收回眸光,面上淡定,没什么。
粉头发女孩子不信,问:那你说说我刚才讲什么了?
宁知不吭声。
女孩子有些窝火,你就是没听,讲半天都白搭。
这人不为所动,低着脑袋,伸出脚尖踩踩黏贴在地上的落叶,心思都飘远了。
玉林苑到东街口大概二十分钟车程,雨后过去更费时一点,加上恼火的堵车,路上足足耗了四十多分钟。
明舒雷厉风行,到新店就开始忙碌,争取一上午就搞定这边的事宜。凡楚玉不在店里,近几天都不会过来,有别的事要忙,之后的一个星期明舒得两头跑。
员工们见到明舒都怵,生怕哪里做得不够好会被挑毛病批评,哪敢懈怠,一个个都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明舒这人严厉,上次过来检查,因为发现了问题就直接当场开除了一位老员工,问责到底。她跟凡楚玉是两个行事风格,素来对事不对人,对谁都不心软,不容易被糊弄。
这回比上次好,没找出太大的问题。明舒中午前就离开了,随后没去老店,而是径直去了上次让助理订的那家高级餐厅,约见合作商。
洽谈非常顺利,合作商爽快,一顿饭的功夫就谈妥了。
后续是秘书来处理,明舒这才回工作室,加班到很晚才离开。
紧随其后的两天都很忙,进进出出都是店里的事,原本两个人的工作压到了一个人头上,搞得挺累。
明舒都快住工作室了,中间还熬夜了一晚,没回去。
林姨担心她,专程过来送饭。
见她脸色都有点苍白,太疲惫导致的,林姨问:明天晚上还回去吗?
明舒没听懂话里另外那层意思,径直说:要回。
熬过事儿最多的阶段就轻松了,第三天终于能歇口气。
这天只有上午才工作,下午都待在家里。
一半是为了给她补补身体,林姨从两三点就在厨房打转,煲汤,炖肉
明舒在房间里睡了小半天,到点了再起来泡澡。
进浴室之前,她出去倒了杯水,回房间后也没再关门,虚掩着。
进去又是一阵儿,再出来时,她只披着一件面料柔软的睡袍,腰间的带子松垮垮系着,领口较为敞开,遮挡不住衣料之下的两弧白软,露出胸口一大片光滑细腻的肌肤。
睡袍还是早先那件,短的,穿着凉快。
她一面走一面擦头发,到床边了都没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人。
宁知僵直身子,一下子就憋着了,定定杵那儿不动。
第7章
那是意外,碰巧就发生了,双方都无心而为之。
宁知是林姨请来的,作为邻居而受邀,刚到不久,才在客厅里坐了几分钟。
这事林姨之前就问过明舒的意见,还不止问一次,但明舒总是沉浸在手头的工作里,加之近几天压力大,分不出多余的精力,因而始终没听进去,每次都随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