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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子您怎么了?”阿枣立即发觉她的异样。
    钟荟刚想说无妨,腹中又是一阵抽痛,比方才那两下更强烈,她心中暗道一声不好,抽了口冷气,苦笑着道:“枣儿,我好像......要生了......”
    ***
    汝南王的营地中兵荒马乱,喊杀震天,卫琇带两千精兵从敌营壁门突入,另有一千人马趁着夜色绕到后方。
    司徒徵早已严阵以待,正等着他自投罗网,一时弩弓齐发,矢如雨集。
    那胡人作乱不过是装装样子,待卫琇的兵马一到,齐齐将戈矛指向来犯的敌军。卫琇的兵马却没有如司徒徵料想的那样自乱阵脚,冲杀越发凌厉起来,显是早有准备。
    司徒徵此时才明白过来虚云禅师派人烧粮仓不过是障眼法,想起那盲禅师临死时的笑容,他突然有点不寒而栗——既然烧毁粮草辎重不是他的目的所在,那么他真正的后手是什么?
    汝南王生性多疑,凡事讲究一个谋定后动、胸有成竹,看不透眼前的雾障,便不敢轻举妄动,人在营帐中端坐着,心里却如同有一团乱麻,怎么都理不清。
    他从小火炉上拎起酒壶,给自己倒了碗热酒,端起碗沾了沾唇,恍惚间觉得心虚,往旁边偷觑了一眼,随即才想起,这世上唯一一个会摸索着夺他酒碗的那个人已经被他亲手杀了。
    年纪一大,早些年落下的病齐齐发作,像是约好了来讨债似的,这场仗打完,他大约是再也不能披挂上阵了。
    决胜千里之外?司徒徵自嘲地笑笑,引羌胡入关,残杀了多少大靖子民,即便坐上那个位子,他也难逃一个千古骂名——到头来还是阿颜那小子捡个现成的便宜。这么一想,举兵谋反确也没什么意思,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谋划了那么多年,断然没有这时候收手的道理。
    司徒徵漫无边际地想着,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有亲兵入内禀报:“将军,有一伙羌人临阵倒戈,突然杀起自己人来。”
    猪狗就是猪狗,司徒徵问道:“是哪一部?”
    “似乎是参狼部。”那属下道。
    “折决那奸猾的老东西!”司徒徵咒骂一声,“必是想趁乱反咬一口,也不看看眼下什么时候!一群宵小,翻不出什么大浪来,叫盍稚部和白马部派人去收拾了,他们狗咬狗,难不成还要等我?”
    “是!”亲兵领了命出去,没过多久又折返,“将军,白马部也反了!盍稚部抵挡不住,被杀得七零八落,现在那群羌人正在往主帐来!”
    司徒徵喉咙口涌起一股腥甜,他从来不把胡人看在眼里,对他来说,这些人蒙昧无知,几乎不能称之为人,也就跟牲畜差不多,只要找到驱赶的方法,他们自然会傻傻地卖命,待夺了大位再将他们打回关外去便是,谁知在这节骨眼上偏偏出了岔子,连着两部叛乱,必是有心人挑唆策反。
    自从对禅师起疑之后,司徒徵就不动声色地防着他,几乎是将他软禁在帐中,没想到他还是想办法暗中递送消息,把数月前与西羌盍稚部首领滇良子的约定告诉了其它几部。
    司徒徵不免冷笑,卫十一郎自命清高,到头来还不是与他干一样的勾当。
    他意外地感觉畅快了些,下令即刻调遣营兵抵挡作乱的胡人。
    胡人一乱,靖兵得了喘息的机会,绕到后方偷袭的那路人马掩杀着潜入营中,循着虚云禅师先前的指示很快找到了叛军转移出来的粮草和辎重,泼上油点了几把火,火借风势,立即熊熊燃烧起来。
    刚把叛乱的胡兵压了下去,又传来粮草辎重起火的消息,司徒徵脸色阴沉,把膝上的衣袍揪成了一团,旋即慢慢松开五指,就算胡人全都倒戈,卫家小子不过带了区区两三千骑来偷营,入了他营中便休想再逃出去,若是他敢把所有筹码一次压上,那便更有趣了。
    正想到此处,便有探马来报:“将军,敌兵大举进犯,有数万人马。”
    终于等来了,司徒徵不禁一笑,披上轻甲,走出帐外,命属下牵来战马。
    司徒徵翻身上马,成败在此一役,他不一定能赢,但是卫十一郎已经输定了,他大概想不到自己凯旋时等待他的是国破家亡。
    禅师说得对,他已经老了,即便打下江山,也不过是替儿子作筏子,还不如就这么与了他。
    他已在凉州把卫琇拖了数月,数十日前传来偃师大捷的战报,这个时候长子司徒颜统领的大军恐怕已经入京了,司徒钧一死,一切成了定局,卫十一郎即便立即回救,也是回天乏术,再说他痛失所爱,还愿意管司徒家的闲事么?
    司徒徵只盼着他派出去的那队亲卫能不辱使命。
    ***
    司徒颜领兵攻入洛京时是初四夜,一弯细细的新月白惨惨地挂在空中。
    姜明霜披着氅衣坐在庭中,自从叛军打下偃师城,朝廷的兵马节节败退,如同落潮一般。
    京师风声鹤唳,宫中人人自危,天子和中宫操心江山社稷,他们这些宫妃多是担忧自己和亲人的安危。
    这世上教姜明霜牵挂的人不多,三娘子陪着姜老太太,带着二三十个庶弟庶妹们去了济源马表叔庄子上,她可以略微放心些——济源是小地方,离洛京又有点路,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殃及。
    余下的心思,她一半给了在朝为官的姜家父子,另一半给了皇后宫中的三皇子,至于她自己,倒是不那么要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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