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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相互配合默契无比,远比那几个土匪的功夫要更加专业,就像专业的杀手一样
    难道是有人将鲛人的事情暴露出来了?
    但是如果是那样,他们的目标难道不应该是自己吗?
    假若他们的目标是自己的话,为什么没有任何一个人闯进屋来?很显然,他们的目标就是想抓住焦亦琛。
    一个念头闪现在脑海,如同接通了电流,将所有信息串联。
    就是那帮土匪!
    眼下的情况只有这一个解释,一定是土匪被打跑后还怀恨在心,然后将焦亦琛承认自己是鲛人的事情败露出去。
    清晨他们二人在城内兜转着分发干粮,不少路人应该都对他们二人还有印象,何况焦亦琛身材高挑,相貌堂堂,气宇不凡的神韵更是令人过目不忘。
    谢小弥心里咯噔一声,身体犹如坠入冰窟,他所担忧的事情果真成了现实,然而在这四处无水的平地,他的法术几乎毫无用武之地。
    他若是贸然闯出去,说不定还会害得焦亦琛就此分心。
    谢小弥第一次为自己的无能感到焦躁不安。
    门外突然哗啦啦一声异响,打斗声戛然而止。
    谢小弥扒着门缝朝外望去,却看见焦亦琛被罩在一张金色巨网之中动弹不得,他疯了一般晃动门扇,从没发现这扇透风又脆弱的木门竟然会如此坚固。
    他眼睁睁看着爱人被人像猎物似的扛在肩上,丢上马背,伴着马蹄声和飞扬的尘土,彻底消失在他的视野。
    谢小弥红着双眼,歇斯底里地猛烈推动木门,下一秒,施在门上的法术被陡然解除,他失去重心扑了个空,重重摔在满是碎石沙粒的土地上。
    鲜红的血液缓缓从掌心流出,一颗颗晶润的紫色珍珠滚落一地。
    谢小弥趴在地上肩膀不断耸动,头深深埋在臂弯里,手中握着刚捡到的,只有衙门侍卫才会特有的匕首。
    一个解救焦亦琛的办法油然而生。
    第80章 我带你去找鲛人?(六) 死牢中诀别的
    事关紧急, 没有时间容许谢小弥沉浸在悲伤痛苦之中,他强迫自己快速恢复情绪,方才焦亦琛和侍卫打斗的画面才一幕幕清晰起来。
    他收起眼泪, 起身拍掉身上的土,握着匕首站在一片狼籍的痕迹中央。
    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那些侍卫也不过是些没有法术的普通人,焦亦琛全程都是拼真功夫和他们周旋抗衡,直到最后布下那张金网, 他才被彻底控制。
    那金网在世界背景中有过交代,编织金网的材料取自深山幽谷间,生长逾千年的灵树古藤, 吸取参天古木之灵髓,天地日月之精华,非凡力所能挣脱。
    珍禽异兽触碰的瞬间会被尽数吸去法力受其约束,若是普通人被其覆盖, 也会被重如千斤的分量压得动弹不得。
    爱人若是被当成自己,短时间内生命应该不会受到什么威胁,但是他并不是真正的鲛人, 无法产出对方想要的鲛珠, 要是万一时间拖久了, 说不定会遭受什么非人的对待。
    还是得尽早赶去,把他救出来才行。
    谢小弥加快脚下的步伐, 计算着就这样赶过去应该也晚不了多少时辰。
    然而等到月明星稀,夜阑人静之时,在平地绊倒无数次之后,他才气喘吁吁地赶到靠近牢狱的后身围墙,趁着黑夜潜进县衙。
    此时的县衙内静悄悄的, 远处快班房窗内还点着莹莹烛火,偶尔传出恣肆的笑声。
    谢小弥追寻着爱人的踪迹,轻手轻脚地挨着牢房一间间查找,阴森恐怖之感逐渐袭来,伴着昏暗月色,一颗怀着侥幸的心渐渐沉入湖底。
    厚重的青灰石壁渗透出极度压抑冰冷的气息,各种锈迹斑斑的可怖刑具摆满过道,周围不时发出铁链碰撞和呻吟的声音,铁锈味和着血腥馊臭的刺鼻气味蛮横地钻入鼻腔,引得体内的胃酸不断向上翻涌。
    脚下偶尔踩到不知是什么东西的粘腻触感,再一次加剧了心里不适想要逃离的迫切念头。
    但是焦亦琛在这里,他还不能回去。
    谢小弥凝眉捏着鼻尖,瞪大双眼搜寻对方的身影,终于,在最靠近里侧的牢房发现了遍体鳞伤的爱人。
    !!!
    预料之外,他为什么会受到这么重的刑罚?!
    谢小弥双手紧紧扒在门缝上,再一次确认牢房中人影的身份。
    高大笔挺的身躯如今被附有神力的古藤缠绕在铁架之上,粗重脚镣的尽头,是一颗直径足有一尺多的青黑色铁球。
    身上挺括修身的黑袍被无数鞭痕交织着切开,露出被血染红的残破肌肤。
    焦亦琛垂着头,看不见脸上的表情,曾经制服一帮土匪也一丝不苟整洁的发髻,如今散乱地披在身后。
    谢小弥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抓了一把,但是他不敢出声让自己产生更大的情绪。
    他努力镇定心弦,眼神迅速扫过四周,确认无人之后用力拧动牢门上的锁链,手指粗的铁锁应声断裂。
    推开牢门,他焦急地来到爱人身边,抬手颤抖着轻轻拂过对方侧脸,冰冷的体温就像一具死后僵直的尸体,惟有微弱的气息和指尖柔软的触感证明他此刻还活着。
    谢小弥快速拆下他身上的束缚,传说中的藤蔓才一触手就像有巨大的吸力似的,顺着指尖将他体内的力量迅速抽出。
    他只好换了一种方式,短暂而迅速地卸下藤蔓,不知道的旁人若是看他此时的动作,肯定以为那条藤子极其烫手。
    反复经过几次,他终于从铁架上解救下爱人。
    仍处于昏迷状态的焦亦琛顺势扑倒在谢小弥怀里,感受到爱人沉甸甸地压在胸口,一种踏实安稳之感才涌上心间。
    然而经过长途的奔波,属于鲛人的双腿完全支撑不住二人的重量,谢小弥还没站稳一秒,就抱着焦亦琛重重摔到满是血污肮脏的地面上。
    毫无意识到爱人精壮的身躯瞬间压在他身上,结结实实撞得谢小弥一时眼冒金星。
    但还好,对方并没有再次受到什么磕碰,他的嘴角刚刚勾起微弱的弧度,又听闻到由远及近迅速赶来的脚步声。
    谢小弥才舒展开的眉头又紧紧皱在一起,他搂着爱人小心地向一旁侧倾,在成功抽身之后起身想把焦亦琛抱起。
    可是此时的他自己脱身已经十分艰难,再带上一个比自己高出半头昏迷中的男人更是难上加难。
    谢小弥眼看自己在劫难逃,干脆平稳安置了焦亦琛靠坐在墙边,然后在爱人额头落下克制轻柔的一吻。
    那吻轻如羽毛,一触即离,如同一片晶莹的雪花,才一落下便融化在掌心。
    他最后深深望了爱人一眼,随后毅然起身,面对着牢房门外,抽出木屋前对方遗落的那把匕首,抵在自己颈侧。
    与此同时,明亮晃动的火把涌入狭窄闭塞的牢房,一双双横眉竖目的视线编织成网,将谢小弥团团围住。
    来者何人,竟敢潜入牢房劫囚!高个子衙役大声疾呼。
    谢小弥迎着刀锋向前一步:你们要找的人是我!
    他此时剑眉英挺,双眸炯炯有神,说出的每一个字掷地有声,视死如归一般浑身散发着坚韧不拔的浩然正气。
    内心为了自己方才投下一个以命换命的赌注而忐忑不安。
    黑瘦的衙役闻言抬手,示意大家放下刀剑,他瞥了一眼地上仍昏迷不醒的焦亦琛一眼,目光重新落在谢小弥身上:你才是鲛人?
    是我,你们抓错人了。谢小弥的话语铿锵有力,握紧匕首地指尖却在微不可查地微微颤抖。
    确认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之后,他眼角强挤了一滴泪水托在掌心,清澈液滴的外膜迅速反射出紫色绝美的光华。
    然而在泪滴即将凝结成珠的瞬间,他朝掌心迅速轻吹一口气,被气流冲开的细密水珠在火把的映衬下,飞散出一片紫金色的璀璨流光。
    所有衙役见识到真实的滴泪成珠,一个个都睁大双眼,半张着嘴,惊叹于转瞬即逝的灿烂景象。
    谢小弥环视四周一圈,看清在场所有人的表情时心中立时有了定数,语气也更加低沉。
    如果你们随便抓了一个人交上去,然后县令发现你们骗了他,你猜你们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谢小弥仰头睥睨着周围,亮出贴在脖颈上的锋利刀刃。
    如果县令大发慈悲,让你们将功补过找出鲛人,却发现鲛人只剩一副骸骨,你们又会如何?
    此时的死牢内落针可闻,年纪轻的衙役彼此互相对视,对此刻的危机情形都不敢轻举妄动。
    眼看着双方僵持不下,谢小弥咬紧牙关心一横,旋动手腕向内侧用力,锐利的刀锋划过娇嫩白皙的脖颈,倏然流下一道鲜红的血痕。
    且慢!高个子的衙役即使制止谢小弥手上继续的动作,县令只是想要一颗紫焰玲珑珠献给丞相,并不是要取你性命,你有何要求可以提出来。
    黑瘦的衙役也就势开口,好声劝慰:鞭刑不过是为取一滴泪,谁想这公子坚韧得很
    关于焦亦琛所受的折磨,谢小弥再听下去就真的要哭出来了,他厉声打断对方的话。
    我要你们现在就把他放出去,好生安置。
    这个黑瘦衙役有些犹豫,没有获得大人首肯,我们也不敢贸然放人。
    可是一个普通人的体格再怎么强健,如今受尽这般酷刑,也定然扛不住多久。他若是死了,我保证你们连半颗玲珑珠也不要再奢望看见!
    谢小弥胸口快速起伏着,眼中有一股大不了和众人同归于尽的决然。
    高个子衙役点点头,当下做出决定:把地上的那位公子抬去城里最好的贤来客栈,再请位大夫前去诊治直到病症痊愈。那么相对应的,这位公子,咱们借一步说活。
    谢小弥有些意外衙役的果断,但也没质疑对方,跟着衙役头子快步走出死牢。
    狭小漆黑的牢房最后只留下两名负责搬运焦亦琛的衙役,和方才的光亮拥挤形成鲜明的对比。
    焦亦琛躺倒在冰冷的地板上,闭着眼听完对话的全部过程,心里焦急得像点了一把燎原之火,经过长时间的反复煎烤,就要将他燃烧成灰烬。
    就是在这样的紧要关头,书生给他留下了一吻,那像是临行前诀别的一吻,亦或是生离死别前最后的告白。
    对于这份青涩暧昧的感情,他躺在书生身后整整一下午也没想明白,直到那一吻让他豁然开朗,可是他却连及时回应对方感情的机会都没有。
    他多想就这样冲出去,抱着书生杀出衙门,将对方内心那些悲天悯人,忧国忧民的大仁大义统统抛之脑后,带着他回到自己悠然自在的山林,享受远离人群喧闹的广阔天地。
    然而,他被古藤抽去实在太多的气力,现在只能一动不动,软弱无能地任人摆布,任由那群邪恶自私的灵魂将书生带到一个他无法掌控的地方。
    哪怕连挣扎着撑开眼皮,最后再看对方一眼都做不到
    熟悉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焦亦琛正在承受着撕心裂肺的残酷煎熬。
    他发誓,一旦身体状态恢复如初,他就要把书生偷出来,哪怕就是绑也要把他绑回他的山林,然后再向对方道歉,告诉他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值得他牺牲掉自己,哪怕是他焦亦琛也不行。
    第81章 我带你去找鲛人?(七) 温柔贤惠谢小
    随着高个子衙役一路指引, 众人穿过阴森厚重的拱形石门洞,路过窑洞式样的狱神庙。
    谢小弥最终被带到距离死牢不远的一间轻刑房门前。
    木质的门框上爬满乌黑斑驳的痕迹,几乎看不出原木的颜色, 走近了肉眼才能辨别出凹凸不平的木质纹理。
    木门上悬挂的铁链锈迹斑斑,伴着吱呀一声门响,房内里显现出一张光秃秃的石板床,床头有窗,宽度一尺不到, 严严实实横着几道铁栅栏,月光从窗子透进来,看上去倒没有特别压抑。
    谢小弥视线越过衙役的身影, 打量着这间牢房,环境要比焦亦琛所处满是刑具的那间强上许多,空气中也没有令人作呕的混杂味道。
    高个子衙役侧过身来,在狭窄的牢门入口处后背紧贴墙壁, 才让出一人的身量,面朝谢小弥摊掌向门内一伸:公子请吧。
    谢小弥没有反抗,缓步迈入四面石墙的牢房, 坐在硬床的边沿, 心里想的都是看向焦亦琛最后一眼时对方垂着头的狼狈模样。
    要不是现在爱人还虚弱着需要他们照顾送出牢房, 谢小弥一定不会轻易就这样放过他们。
    公子可先在此处歇息,等大人回来后自会前来有请公子。
    谢小弥别过头去看向窗外, 没有给对方任何回应。
    木门再一次发出刺耳的声响,然后砰的一声,彻底切断了他的自由。
    对于谢小弥来说,把自己这样换进来不过是出于无奈的缓兵之计而已。
    身下冰凉的石板不断剥夺他的体温,坚硬的触感硌得他生疼, 在强烈的对比之下,他愈发怀念下午沐浴在夕阳之中,爱人温暖又安心的怀抱。
    极度的疲累将他迅速拽入梦境。
    直到清晨门外响起铁锁链相互碰撞的声音,谢小弥才缓缓睁开双眼,迎面看见一张肥头大耳戴着官帽,穿着讲究的曹县令。
    曹县令捂着鼻子才一进门,就朝身后大声斥责:入秋天凉,你们都不知道给仙人拿床被褥的吗!本官究竟是造了什么孽,手下养着你们这帮混吃等死不中用的东西!
    谢小弥仅存的睡意被尖锐的声线一扫而空,揉着惺忪睡眼坐直上身,面无表情地看向来人。
    曹县令视线再挪过来多时候立刻笑容堆了满脸,垂涎欲滴的表情如同在欣赏一件精美绝伦的玉器工艺品,可是油腻湿滑的眼神不断在他身上来回游走。
    谢小弥被对方盯了片刻,脊背就传来阵阵阴森寒意。
    这样的眼神怕不是想直接生吞了他。
    曹县令似乎有些意犹未尽,却又碍于眼下的情形不得不收回赤裸的目光:我都听手下说了,昨夜实在是怠慢仙人了,如今我已经派人准备了上好的厢房和锦衣玉食,特意前来谢罪,接仙人过去。
    大人不必麻烦了,我在这里就挺好的。谢小弥下床,面对曹县令站直,笔挺板正的脊背没有一丝屈服,唤我汐昀就好。被称呼仙人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曹县令闻言笑了笑:汐昀?是个好名字,夜幕潮汐,白日天光,周而复始,不生不灭。但是从古至今,万万没有让贵客住牢房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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