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妍被骤然的酸甜刺激地呜咽一声,看臣女士起身,立刻艰难地嚼碎果肉,主动出击,“您都不问问他姓什么、叫什么……”
“你们都还没到半年吧?磨合期都还没过,现在问太早了,哪天分了都是自然。”
臣女士不慌不忙,或许是经历过两段感情,同样有一种通透得出奇的态度,潇潇洒洒,“我只是在私心上期待你有感情方面的意向。等哪天你们俩真稳定了,他准备要上门了再说。”
“真磨合不好的,你不中意的,我也没必要记住他的姓名。”
她的日程一向很满,从鞋柜抓起钥匙,对着臣妍提过来的电脑包点了点,“忙你的啊,碗要洗就洗,不洗就放着,我去对门打会儿牌,过会儿回来。”
动静随着‘砰’的一声门响归于寂静。
“……”
臣妍有些发愣。
她万不会料到场面比预想中的轻松,更不会料到自己这位母亲的豁达程度,直到关门声响了,才如梦方醒地摸出手机。
臣女士口中的‘稳定’明显比她所想的稳定条件还要苛刻。
卓灼回复的时间已经是吃饭之前,一个简简单单的好,附加一个举着‘ok’的兔子。
臣妍的手指按了又按,组织了好一会儿:我跟我妈说了……
她打下一个省略号,迅速补充,同样有揶揄的意思:不过她说我们才谈了没半年,还没稳定下来,暂时没兴趣知道你的名字。
臣妍自己都控制不住,重重地道:太牛了!
卓灼:。
白天的阳光正好。
屏幕这头,卓灼发去一条语音,理性又平静地阐述起自己的看法:“臣阿姨是对你的男朋友这个身份没什么信任感,如果你愿意让她有,那也很简单。”
他出了校门,因为限号,只得乘坐公共交通回去以往的家。
这条路卓灼已经很久没有走过,对于沿途近些年新建起的高楼大厦十分陌生,路线也不如记忆里的曲折。唯独时长还如预想的一样漫长,城市高速发展的这些年,土地就变做最稀缺的资源。
他反正也不急,一路走的慢慢悠悠,到家门口时,用钥匙开了门,刚巧见到卓波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
厨房里热闹的过分,光是随便一听就不止两个人。
过了这么些年,卓波还是没什么变化,身板瘦削,微微灰白的头发也被精心护理过。也难怪,只有这样的形象,才会对于女人有一种独特的吸引力:有钱有闲,虽然年龄稍长,但人形象不差。
“回来了。”
卓波把红酒开了,破天荒地主动干起家务事,在餐桌上摆出几个高脚杯,难得显出一点热络,嘱咐他,“先换鞋,刚打扫过的。”
门口的动静把厨房里的人引出来。
一个女人扶着腰,慢腾腾地挪到餐厅,望见他了,立刻惊喜道:“小灼,好久没见了。”
她明显比卓波年轻许多,容貌清秀,手脚不可避免地有些水肿。
“小徐阿姨。”
卓灼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想,照旧按许久之前,卓波安排他的称呼行事。
他微微抬眼,注意到厨房随后跟出来的一个中年女人,穿着有些浮夸的大花旗袍。继续保持着沉静的神色,没有主动开口,直到小徐向卓波使了个眼色,卓波方才恍然大悟地介绍,“这位是小徐的母亲,你按照辈分叫就行。”
看起来,丝毫不觉得这顿家宴比预想中多了一个人有多么难以接受。
卓灼点了下头,径直往自己的房间去。他早成了年,从小也没有特别显出对于家庭的依恋,再出来,也只是简洁地交代,“我忙一会儿工作。”顺理成章地换来独处的时间。
孕妇在吃饭上有所忌口,餐食就不免多顺着她的口味,就连甜点都是少糖的红豆汤。
餐桌上坐了四个人,其他人都有话说,卓灼就自觉充当起听众,默不作声。
小徐的筷子提了又放,不禁有些感叹:“我最近就是不知道怎么了,一会儿想吃酸的,一会儿想吃辣的。人家都说酸儿辣女,我这个情况算怎么回事?”
“那不是正好,”她的母亲立刻有些夸张地接话,“儿女都一样,人卓波都说了无所谓,反正怎么都养得起,男孩儿就跟着老爸做生意,女儿以后就跟你一样,放去读书嘛。”
卓波笑而不答,只为自己如今的夫人夹了一筷子菜,又吩咐卓灼不要挑食。
一顿饭吃的波澜不惊,饭后,卓灼还是如常回到自己的空间。
他的房间几乎没什么大的变化,唯独床品被从灰黑白换成带花的亮色,一看便知道是谁的手笔。反正离休息的时间还早,他也没有沾床铺,直接在电脑椅重新坐下。
臣妍期间没有再来消息。
她的创作时间多半就是下午到夜晚,一写起来更是专心致志,两耳不闻窗外事。
卓灼与副院讨论了一会儿最近的项目进展,再一抬头,时间已到了深夜。
凌晨时段,外面早没有电视机的声响。
安静得过分的环境,他端着水杯出门,揉着太阳穴,路过洗手间,刚好听见里面压低的人声断断续续。
“……哎呀,我当然知道您今天专门跑这一趟的意思。不就是怕我年纪轻,拿捏不住他,想帮我一把么,反正他平时也不回来,我跟他明面上保持还算友好的关系,不就行了,怎么还一个劲儿地拿着这个说起我来了?”
一方听不下去,声音有所提高:“说你傻你还真傻,人连句妈都不愿意叫,那不就是对你有意见?现在是还能没动静,等你肚子里这个出来,那不就有了利益冲突,要考虑房子和票子的问题。卓波有钱是有钱,你就不想为你自己,为你肚子这娃多考虑考虑……什么男孩女孩都好啊,你这胎是姑娘,日后才要在他面前落下风!”
“我真不想跟您争这个!您还真当卓波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什么都看不明白么,刚刚在饭桌上人家不就没想搭理您?我那会儿就难受着呢,我是读过一点书,您也别以为这就有多了不起了。跟您说实话吧,我也没那么喜欢他,谁想给个二十几的人当后妈?还一天到晚冷冰冰的,给我脸色看。我主要是不想为了什么所谓的家产让卓波看轻我……”
“看轻看轻……你就犟吧,再不趁你身体娇贵的时候吹吹枕边风,早晚有吃亏的时候。”
原来不说话就叫给脸色看,那十几岁的他叫什么?
卓灼揉着太阳穴,不怎么生气,难得有些失笑。
程序上的bug迟迟得不到解决,笔记本也跑不动,开始出现过热。
他呼出一口气,踩着凌晨的月光出了单元,路上等到一辆网约车,师傅还特意问他有没有什么想听的歌,还能提供点歌服务。
如今各行各业都在内卷,行车服务同样不可避免。
司机十分地健谈:“选我自己喜欢的?实话说吧,我是喜欢什么周杰伦啊林俊杰啊,不过他们的歌一到晚上听就容易犯困,我又欣赏不来什么说唱……”
卓灼想了想,干脆报出max乐队的名字,找了首强烈节奏的主打。
车在深夜的高楼丛林里一路驶过,下车前,司机师傅摇头晃脑,还特意夸他的品味刚好适合夜车,带劲儿。
“慢走啊。”
是该慢走。
卓灼路过保安室,脑子里还是没有解决的一堆问题。
于三楼处习惯性地一停,回到家里按开台式,换下防风夹克,才想起来发了个消息。
卓灼:在家?
楼下的灯是黑的。
臣妍:啊,是不是忘记跟你说了,我今天也在我妈这儿。
臣妍:亲亲/
臣妍:别太想我,等明天我们就牛郎织女再相见!
卓灼笑起来。
他想,她于他而言,永远都有奇异的魔力,是从不虚伪的热烈。
“那明天再见。”卓灼说。
他放下手机,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将窗户房门禁闭,连了蓝牙音响,继续与深夜和音乐为伴。
墙上,时钟走到快三点,房门突然作响。
卓灼精神有些疲累,微微一愣,差点还当是错觉,踩着孤影暗灯到了房门前,太阳穴突突地跳个不停。
满目的暗色中,唯有一处人影是亮色。
有人提着一个袋子,朝他笑的坦然。偏偏因为时间又不敢大声,只能举起手,中气十足,以气声代替呐喊。
“surprise!”
鼻子是红的,耳朵是红的,人也是红的。
臣妍收回手,揉了揉鼻子,“秋天的晚上怎么这么冷……”
话没说完,已被人先拉了进去,整个人陷进温暖的怀抱中。
“……啊,夜宵,小心夜宵!”
她哇啦地喊着,被接过袋子,放在置物柜。
人靠在她的颈窝,靠着墙与她严丝合缝,像只撒娇的巨型宠物,舍不得分开一下。
唉。
臣妍心软得要化开,借着这个动作,揉搓起身上人的头发——她早就想这么干了,可惜一直得不到动土的机会。
“干嘛。”
卓灼的声音还是偏冷,从善如流:“还是撒娇。”
他笑起来:“不可以吗?
第48章 c48 西瓜冰粉。
时间到十一月,早就没有夏日那样不容人黏糊的炙热温度。
置物柜最高的一层,新添置的黑色猫咪摆件正凝望着他们,神秘莫测,安静非常。
屋子里有一股以前不曾出现过的香薰味,淡淡的清爽,由谁所为显而易见。
“可以是可以。”臣妍最吃不消他偶尔的坦率,由此心尖酸软,自觉地答。
同高自己许多的人揽抱,臣妍就不得不为身高差踮起脚尖,视线越过肩膀穿过门栏,刚好得以望见卧室里持续亮着的灯光。冷暖调交错,多是屏幕发射出的,让她真有一瞬间差点将头发当作大型宠物的皮毛,一边手上更肆无忌惮,一边哎哟地感叹,“……怎么还在忙啊,天可怜见的。”
卓灼根本不做抵抗,声音低低的,气息在她的脖颈间流动,主动提出最主要的问题。
“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臣妍心中颇有一番道理,先卖了个关子:“猜的,”随后才笑得直率,实实在在地开始小声交代,“……好吧,主要是聊天的时候,你说的是‘明天再见’而不是‘明天见’。”
明天再与你相见,此刻不见也全作无所谓。
或许是老天爷安排,他们两人总莫名其妙相会在凌晨时分,寂静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