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童妈妈抱怨道:“她一个女孩子学新闻,以后是要吃苦的呀。做记者做传媒很累的,她从小娇生惯养的,肯定遭不住啊!我就劝她考个证,回襄津当个语文老师,不是挺好的吗?她非要跟我大喊大叫,真是气死我了呀。”
可怜天下父母心。童妈妈的确是想要女儿好,只是她管得太多,学不会放手。从小养在金丝笼里的鸟儿真的要放生野外,谈何容易?她是个自私的母亲,宁可女儿一事无成,也盼望女儿平安一生。
童烁一是个倔脾气,跟母亲吵完架就改签去了上海追星,连生活费都忘了要,难怪只能在火车站熬一宿,没钱住宾馆。
蔺晨叹了口气。
他还不觉得现在的自己有资格,插手童家母女的家事。只是……他眼中的童烁一,绝不是那个迈出金丝笼就会坠落悬崖的无用之人。
“阿姨。”蔺晨的声音柔和而清澈,“你就让烁一试一试吧。
“不管她能不能成功,会不会受伤,至少让她试一试。
“反正有我们……有你们在她背后呢。您说对不对?”
二十岁的少年,刚刚跨进成人世界不久。尚未磨平的棱角,裹挟赤子的无畏果决。
他想要将这世间全部的信任与爱,完好如初地送给他的女孩。
十分钟后,蔺晨来到女生宿舍楼下,给童烁一发了个消息。
三三:【我在你宿舍楼下。下午忘记跟你拿药膏了。】
他下午去找童烁一,原本就是为了取药膏这件事,结果却因为一个书签的事儿给耽搁了,到晚上才记起来。
蔺晨有过敏症,每逢换季就会发作,生出许多红色的痘痘,从小去过不少次皮肤科,总是没什么效果。直到去年在上海的医院治疗后,总算找对了治疗方法,只是那种药膏比较特殊,必须隔半年就去上海补一次。
三天前,童烁一负气出走上海之前,曾去找过蔺晨诉苦。
那日襄津刚好降温,蔺晨一觉醒来,胳膊上已经生出不少红色的小点。见童烁一时,他特意穿了件长袖来遮盖,却仍被对方发现了。
彼时,蔺晨扯了扯衣袖,一直拉到手背的位置,他装作无碍的模样,笑道:“没事,一年得发作三次,早习惯了。我打算提前一天回学校,顺路去上海买药。”
童烁一皱了皱鼻子,瞪他一眼:“你妈那么疼你,你多陪她两天吧。”
蔺晨家里情况特殊,早几年父亲不在了,只剩母亲一个人支撑全家,怪不容易的。童烁一跟自己老妈吵得天翻地覆,反过来关照起了别人的母亲。
她想了想,主动请缨道:“反正我后天要去上海参加签售会,顺路帮你买个药不就完了,省得你多跑一趟。”
“你……”蔺晨看向她,“可是你追星不是很忙吗?一大早就得去发应援物什么的?”
没吃过猪肉总看过猪跑,他多少对这个圈子有些了解。童烁一为了这次的签售会准备了好几个星期,他尽数看在眼里。
她说得轻松:“我提前一天去呗,正好我也不想在家待着了。我有饭圈姐妹在上海订了酒店,我去蹭一晚,不是什么大事。”
蔺晨当时也没想太多,被她几句豪言壮语一糊弄就相信了。第二天一大早,童烁一拖着行李箱就去了火车站,他还以为她真的是去找朋友玩了。
却没料到那位姐妹只住一晚,签售会结束后就直奔机场,童烁一把最后一笔钱花在了海底捞和第二天的火车票上,因而才在火车站睡了一夜。
枝叶败落的玉兰树下,蔺晨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埋怨自己着实太蠢。
没等多久,刚刚洗完澡的童烁一踩着拖鞋就过来了。
她原本已经上床躺着了,却被一个短信给叫了出来,懒得收拾妆容,穿着粉蓝色的兔子睡衣就出了宿舍门,头发还是半湿的状态。
童烁一看见蔺晨,从口袋里掏出两盒药膏,隔着两米远就扔了过去:“你的东西,接好了。”
好在蔺晨反应快,一手抓住一盒药,脚下踉跄了几下,在快踩到肇事者之前赶紧一个急刹车,稳稳地停了下来。
童烁一被他逗乐了,笑道:“药收好了啊,记得一天涂三次。还有事儿没,没事我回去做数据了。”
“等一下。”蔺晨喊住她,“有事儿。”
他一向最稳重,很少这副煞有介事的模样,童烁一收回迈出去的脚,抬头看向他。
蔺晨咳嗽了两声,说:“你妈……刚刚给我打电话了。”
童烁一当下翻了个白眼:“我妈怎么还找上你了?非得全世界都知道我跟她吵架了是不是?”她阻拦道,“这是我跟我妈的家务事,你别吃力不讨好了,到时候里外不是人,惹得一身……”
“她挺担心你的。”蔺晨打断她的警告,“我也不指望劝你两句就能和好,但你至少给你妈回个微信吧,她在电话里都快哭了。”
童烁一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儿,嘟囔道:“就你会做好人。”
蔺晨抬手拍了拍她的脑门,忍不住劝道:“阿姨也知道不该逼你,你生了这么几天的气,也该消停一下了。你对你偶像都那么有耐心,这么对家里人反而……你又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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