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过人之后,两人都见了三次面。楚云梨自认变化挺大的,除了平时走路说话的小动作没变,她处事的手段和态度和关江月截然不同。可赵成全从头到尾就没发现她不是关江月。
赵成全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脸色更急了。他发誓:“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楚云梨摇了摇头:“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关福耀又来纠缠我娘的事,就凭他干的那些混账事,我就永远不可能尊重他,也不会眼瞎到跑去做他的晚辈。”
赵成全白了脸,半晌,他满脸希冀地问:“如果……如果我离开关家,和他们一刀两断呢?”
楚云梨反问:“你真的愿意么?”
赵成全没有立刻答话,满眼的纠结。
“不愿意是对的。”楚云梨对上他煞白的脸色:“就算你愿意,我也不会嫁给你。”
赵成全脱口问:“为何?”
楚云梨语气嘲讽:“你从小就由他们夫妻养大,关家还送你读书。无论他们人品如何,对你是恩重如山,你为了一个女人,还是一个心不在你身上的女人和他们断绝来往……你的心呢?你曾经也是真心感激他们对你的付出,肯定有发过誓会报答他们。可结果呢?你说翻脸就翻脸,谁也说不清楚,以后会发生的事,我不认为一个对着养父母都能翻脸的人,会真心爱重一个一无是处的女人。”
赵成全忍不住反驳:“你不是一无是处!”
楚云梨扬眉:“那我有什么?”
赵成全沉默:“反正,我就想娶你!”
“我不想嫁你。”楚云梨抬手作势关门:“你爱我什么?你说出来,我回头就改!”
赵成全:“……”
他上一次被拒绝之后,本来没打算再上门的。可听说她暗地里和一个年轻男子来往,且两人还有救命之恩的情分在。只要想到她可能会嫁给别人为妻,他就忍不住,这才跑到这里来想再为自己争取一次。
不过,今日见面,也让他彻底明白,从关福耀养他的那天起,两人就没了以后。
赵成全走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蔫的。
……
那天后,楚云梨清静了一段。
秋天到了。
和秋天一起来的,还有地里大片等着收回来的粮食。今年村里的人特别高兴,只看厚厚长长的穗子,就知今年的收成不会差,甚至比往年更好。
村里开始秋收,各家各户都挺忙的。楚云梨一开始打算多花点工钱,请人帮自己把粮食收回来,但她还没让孙家姐妹找人,村里就来了不少人到她地里,主动帮她收粮食。
这世上有不少心肠恶毒之人。但到底还是好人多,他们懂得记恩,也愿意报恩。
帮着楚云梨收粮食的人,全都不愿意拿工钱,整个村里的人忙碌了几天,将粮食全部收回来晒干装进仓里。
楚云梨接受了他们这份感激,并没有执意给酬劳,只是将伙食办得挺好,有肉有菜,馒头管饱。还允许他们拖家带口。
有孩子过来吃,但大人……除了帮忙做饭的妇人,其余的人都没有来。有那想占点便宜的,还没靠近就已经被人撵走。
村里人,比楚云梨更加珍惜她的粮食,生怕别人浪费,也不愿意无关紧要的人跑来胡吃海喝。
前后半个月,村里的粮食终于收完。看到楚云梨再找人办地,又有不少人跑来帮忙。
既是帮忙,也是为了学手艺。
如果说今年春天的时候好多人对于关家姑娘给出的种子合肥不以为然的话,如今对她的话都信服不已,若是会写字,他们真的恨不能将她一言一行全都记下,拿回去掰开了揉碎了回想。
好多老人都感慨,他们种了一辈子的地,还不如一个小丫头。
楚云梨又忙了一段,种了一季来年开春收的粮食……好多人觉得不太可能有得收,但还是默默的将自己的地也种上了粮食。
那天后,楚云梨收到的礼物多了起来。
有时候是一些粗粮馍馍,有时候是咸菜和风肉,甚至还有孩子送来的野花。
楚云梨是真觉得住在村里不错。
就在她过得惬意时,又有人上门了。
孙家姐妹以有这样的东家为荣,也见不得别人鄙视自家姑娘,看到来人的姿态,二人都不太高兴。
小孙氏低声道:“她说自己夫家姓陈,会不会和陈公子有关?”
找上门了?
楚云梨颔首:“那将人请进来。”
在门口说话,会引得村里人围观。
小孙氏有些不放心:“她……好像不喜欢您,陈公子那边……”要不还是换个人?
反正姐妹俩都觉得,如果村里谁家娶上了东家姑娘,一定会把她当祖宗供起来。
说起来,东家姑娘又不缺富贵的日子,银子够花就行了。过日子嘛,还是自己舒心最要紧,何必去攀那些城里人?
当然,这只是姐妹俩私底下的想法,并不敢当着楚云梨的面说出来。
陈夫人今年三十岁,看着却如二十出头,容貌秀美,妆容精致,走在路上时,一副生怕地面染脏了她裙摆的模样。
楚云梨看她走路都垫着脚,一摇三晃却身姿曼妙,忍不住就笑了。
听到笑声,陈夫人有些恼:“你笑什么?”
楚云梨伸手一引:“夫人请坐,也别恼,我只是想到了一些好笑的事情而已。”
边上小孙氏上前倒茶,陈夫人摆了摆手:“我不喝茶,今日上门是有几句话要说,说完就走。”
话是这么说,可她从眼神到神情都写满了嫌弃。明显是看不上小孙氏倒的茶。
小孙氏可没忘记当初东家姑娘把这茶叶拿回来时嘱咐她的话,这茶叶挺贵,要放在干燥清凉的地方,别发了霉。
这夫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好像关家脏得很,恨不能把眼睛放到天上去……说真的,若不是姑娘曾经说过,有客人上门需要上茶,否则会失礼。她说什么也舍不得把茶叶泡来给这样的人。
不喝正好!
小孙氏将茶水放到了楚云梨手边。
楚云梨看出来了她的心思,心下好笑,看向陈夫人道:“那赶紧说,我也挺忙的,没空跟人闲聊。”
“你不认识我,应该认识我儿子。”陈夫人用帕子捂着鼻子,好像周围很臭似的:“我进来就是告诉你,你们俩之间不可能。别把心思放在她身上,你一个乡下丫头,配不上陈府的公子。”
她说完这话,等着面前女子求情。
然而,让她失望了。年轻的姑娘脸上笑容未变,甚至还问:“还有么?”
“就这些,你能听进去就行!”陈夫人站起身:“天上的云和地上的泥,那是绝对凑活不到一起的。”
楚云梨扬眉:“这可不一定。”
陈夫人一愣,似乎没想到她敢反驳自己,反应过来后,皱眉道:“我好心劝你,别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否则只会失望,小心搭上名声又搭上小命……”
“我家里确实比不上陈府富贵!”楚云梨打断她:“不过,我爹姓关,祖辈都是这村里的人,我从小在这里长大。这样……好歹算是家世清白,方才夫人讲门当户对,照你这规矩。你和陈老爷也不相配才对啊,你都攀得上的人家,我凭什么不能嫁?”
听到这话,陈夫人像是被踩着了尾巴的猫似的瞬间跳了起来,方才的矜持和傲然早已不在,她厉声问:“你听说了什么?谁在你面前胡说八道?”
声音尖锐,特别刺耳。
楚云梨掏了掏耳朵:“乡下人粗鄙,我只是偶然听说了城里那些伺候人的花娘的做派……”
“你住口。”陈夫人眼神怨毒,狠狠瞪着她,咬牙切齿地道:“你知道上一次说这些话的人怎样了么?”
楚云梨老实摇头:“不知!”
事实上,陈玉沣和她几次见面,很少提及家里人。当然,楚云梨早在看到他伤和中的那些毒时,就知道他家人不好相处。
甚至还是仇人!
会对他下杀手的,不是仇人是什么?
因此,楚云梨并没有问过他家中的事。今日看到这所谓的陈夫人,便知道他的处境了。
都说无知者无畏,陈夫人大概就是这种人。
真正出身大家的夫人,无论说话做事,都会讲究身份和规矩。哪怕再恨一个人,脸上都言笑晏晏。今日如果换一位大家闺秀前来,哪怕对楚云梨不满意,也会说得更隐晦一些。
陈夫人狠狠瞪着她:“她死了,死无全尸,从那之后再没有人敢议论我。”说到这里,她冷笑一声:“我倒是不知道,陈玉沣那混账连这些都跟你说。你拿这些话来讽刺我,这会儿倒是爽快,殊不知你却把他卖了出来,回头,我一定会让老爷好好教训他。让他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她冷冷瞪着楚云梨:“说了不该说的话,会被拔舌头!”
一语双关,既是说陈玉沣,也是警告楚云梨别跑出去乱说。
楚云梨皱了皱眉,她是从陈夫人的动作间看出其先前的身份的,没想到一两句话就将其刺激得这么疯。
万一陈夫人真的跑回去拔陈玉沣的舌头,怕是要大闹一场。楚云梨皱了皱眉:“你要是敢对他动手,回头我就把你的身份宣扬得人尽皆知。你大不了就要了我的命……就算我死了,你的事也会被全部人知道。不信你就试试。”
陈夫人惊了,几乎是尖叫着道:“你敢威胁我?”
楚云梨微微仰着下巴:“只是实话实说。”
陈夫人瞪着她,半晌后起身,大踏步走了。没了方才掂着脚的矫揉做作,一脚脚像是跟地有仇似的。当然,楚云梨心里明白,她更想踩的人是自己。
怕她动手脚,楚云梨还起身相送,两人刚走到前院,又听到了敲门声。
孙氏打开门,门口站着一脸焦急的陈玉沣,他一眼就看到了陈夫人,没有多看她,越过她看向了楚云梨,眼神上下打量了几次,确定楚云梨无异样,这才放下心来。
他看向陈夫人,质问:“你来做甚?”
陈夫人轻哼一声:“看看你眼睛有多瞎,为了这么个女人跟你爹闹,你可真有出息。”她伸手一指楚云梨:“这丫头没轻没重,是毫不知敬重长辈,我早就说过,出身乡野的女子弄回去只会贻笑大方,你不要脸,我们还要呢。”
陈玉沣脸上阴云密布:“出去。”
这声音狠戾,陈夫人微愣了一下,她不想承认自己方才真的被吓着了。反应过来后大怒:“这是你对长辈的态度?”
陈玉沣不屑道:“整个府里,只有爹承认你的身份而已。”
反正他是不承认的。
陈夫人像是抓住了他的把柄似的,伸出纤细的手指指着他:“好啊你。你一直看不起我这个母亲,先前还装模作样,如今总算是承认了吧?”
楚云梨揉了揉眉心,摊上这么个继母,陈玉沣可真倒霉。
陈玉沣伸手一指:“出去。”
“我是长辈,凭什么听你的?”陈夫人不止不走,她像是非要在楚云梨面前将继子给压服似的,嗓门愈发大了起来。
陈玉沣忍无可忍,他倒是可以伸手将这人推出去,但他不想碰。
这个女人出身花楼,什么话都说的出来,他要是敢碰,回头她就能编出继子觊觎母亲之类的胡话。陈玉沣不在乎自己的名声,感觉绝对不想和这样的人扯上关系。他眼神一转,将目光落在了陈夫人身边的婆子身上:“将你家夫人带走,别让她在这里发疯。若是你们管不住,回头我就把你们送回中人那里,重新挑两个人来伺候。”
婆子吓了一跳,急忙上前去拉陈夫人。
陈夫人自然是不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