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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枉死城内,阴鬼日。
    熙攘的木楼街市上,数千辆枯骨造型的木车,载着难以计数,头戴牛马鬼面的游魂,缓缓的在人群中游行。
    仅仅在奈何桥被毁的五年之后,原本毁于一旦的奈何桥,已重建为原本的模样,枉死城,时隔五年,也再次向现世的活人们开放,一时间盛况空前。
    不过,本该成为阴鬼日游行的主角,阎王阎氏,此刻却并没有功夫乘上骨木车,出现在枉死城内,而是依然坐在他的阎王殿里,对着红案下,那个让他颇有些头疼的家伙,气的吹胡子瞪眼。
    “瓜娃子的,这才五年,你未免死的也太快了些?!”
    提到这个,卓箐也怒了,也不管上面坐的是不是阎王,怒道:“阎王老儿,你也不看看你让我托生的是个什么东西?你能指望一只大尾巴老鼠能活多少年?我活五年,已经算是老鼠界的老祖宗了。”
    听到卓箐对他的称呼,阎王愣了下,并不是对卓箐叫他阎王老儿有什么不满,而是这个称呼他实在太熟悉。
    阎王试探道:“你叫我阎王老儿?”
    卓箐一脸莫名其妙,道:“啊?!我不是一直这么叫你?有什么奇怪的?对了,我主人无音仙子呢?你们找到她没?”
    看着卓箐的样子,阎王摸了摸下巴,纳闷道:“不该啊!你怎么会记得无音仙子?难不成地府的忘川河水出了什么问题?本王记得你可是在里面泡了不少年,怎么会还记得天界的事?”
    卓箐闻言,一脸嘚瑟:“天帝特赦懂不?话说回来,阎王老儿,我还没有和你算账,你怎的将我与杀我主人的无垢仙子托生在同一世?你这阎王殿,莫不是嫌建的太牢固,打算让我松松筋骨?!”
    说着,卓箐扭了扭脖子,掰了掰手腕,眼睛四下在阎王殿内扫了扫,像是在看哪里比较好下手。
    若是说之前泡过忘川河的卓箐还好对付一些,那现在这个被天帝特赦,忆起了前尘往事的卓箐简直就是混世魔王般的存在,阎王连忙拦住了他,他这阎王殿才刚刚重建好,若是又被这货砸坏了,再来五年,重建一座阎王殿,他就算是把枉死城卖了,也根本消受不起这样的打击。
    阎王连忙转移话题道:“无音仙子就在地府,恰好她也已了却恩怨,没了怨气,自然也就能入轮回,我已经派鬼差去迎她了,这次一定让你们托生在一处,所以,别打本王阎王殿的主意。”
    “这可是你说的,记得让我的出身好一点,再不济也要是个王才行。”卓箐蹬鼻子上脸道。
    阎王梗着脖子,不爽道:“..哼,本王勉强答应你。”
    所谓的轮回转世,不过是因与果的循环,并不是能由阎王所能轻易改变的,阎王嘴上说着答应,但心底却悄默默的有着自己的盘算。
    阎王心道,什么王不是王?鸽子王不也是王?
    见阎王满口答应,卓箐不由心情大好,但他却不知,下一世,他确实成为了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大王,但那却是鸽子界的王,而且小名花大王。
    另一边,白七和黑庚认命的在枉死城熙攘的人群中,艰难的穿梭,最终在街市隐蔽的一角,找到了被围堵的懒吊鬼,也就是无音仙子。
    懒吊鬼在了却与无垢仙子的恩怨后,样貌大改,凭借着神仙美貌,已经成了枉死城内的名鬼,她酿的魂酒也成为了紧俏货,时不时就会成为色心大起的家伙们围堵的对象。
    白七和黑庚堪堪从围堵中,将懒吊鬼带了出来,径直朝着阎王殿赶。
    “找我做什么?”
    曾经的懒吊鬼,无音仙子懒懒的问了一句。
    白七:“还能做什么?自然是你要投胎了。”
    “投胎?是卓箐死回来了?”无音仙子了然道。
    “你倒是很清楚,他现在就在阎...”
    白七的声音戛然而止,无音仙子疑惑的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白七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般,保持着说话的动作定在了原地,一旁的黑庚,神情透着一抹诧异,目视着前方,也同样没法动作,像是时间被定了格。
    无音仙子顺着黑庚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个意料之外的存在。
    转眼间,视线斗转,脚下踩着的地方似是已经不再是地府,而是云雾缭绕,像是真的踩在了云上。
    无音抬起头,环望四周,发现这里竟然是一处桃林,每颗桃树都是几人环抱的粗细,却都无叶无花,几近枯萎。
    也许是这里的变化太大,在枯萎的桃林间穿行,四下看了一会儿,无音才终于认出这里究竟是哪儿。
    “还认得出这里么?”
    头顶传来声音,无音仰起头,正看到一个年轻模样,黑发黑瞳,眉眼间透着一股狂傲的男人,他悠闲的坐在枯干的巨大树杈上,低头看着她,显然在那儿已经呆了许久。
    “我应该认识这里?”无音反问他,话音里透着一抹淡淡的嘲讽。
    男人的眼底闪过一抹落寞,看着无音没再说话,无音也无话可说,随便选了个方向漫无目的往前走。
    可这里似乎没有边界,到处是枯树,不知不觉间,无音竟又走到了那个男人所在的枯树下。
    “来见我,究竟有什么事?”无音问他。
    男人道:“你觉得呢?”
    无音道:“你的心思,谁会猜的出来?我自然是不知道。”
    男人笑了,道:“那我也不知。”
    无音挑了挑眉:“那你可以说说知道的。”
    男人思付了一下,才道:“我知道的很多,你想听什么?”
    “可你连自己究竟为何来找我都不知道,这叫知道的很多?”无音忍不住和他抬杠。
    “我的不知分很多种,一种是不想知,一种是不想说。”男人勾起唇,倨傲道。
    无音道:“...我猜你刚刚说的所谓不知,是后一种。”
    男人又不说话了。
    和这人说话向来都是个苦差事,说半句,留一句,永远都不知他的哪句话是真,哪句话又是假,无音心中愤闷,干脆盘腿坐在树下发起呆,不再理会树上的男人。
    偶然间,无音瞥见不远处一颗桃树后面藏着一块眼熟的山石,便起身走了过去。
    纯黑色,毫无其他杂色的山石前,无音抬手抚了抚,金色的光点密密麻麻的浮起一片,又悄然的消弭,如此反复,她看起来似乎乐此不疲。
    曾经,这是她无聊时,最喜欢的游戏,可是此刻,却似乎隐约间失去了最初的那抹乐趣。
    无音转回身,瞥了眼树杈上的男人,就见他闭着眼,似乎睡着了。
    无音犹豫了一瞬,对他道:“西南角还埋着几坛桃花酿。”
    男人闻言睁开眼看向无音,了然的笑了笑,道:“我知道,不过等你回来时,想必那几坛桃花酿定别有一番风味。”
    无音知他言下之意,坦然道:“我不会再回天界,麻烦告诉天帝一声,他不必再费心思寻我,你也不必再来见我。”
    男人沉默了一瞬,道:“听说,这桃园自你离去,没再长过一叶,开过一花。”
    “是么,那恐怕也就只能让那些仙尊们,和你们魔界的尊者们,永远再赴不了蟠桃宴了。”无音凉凉道。
    “...天界的事,我本不好插手。”看着无音,男人突然意味不明道。
    无音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男人又道:“若是我能早些赶到,你也许就不会..”
    他没有说下去,无音却也根本没打算让他说下去。
    无音只是冷冷的笑了,道:“当初,你本知无垢对你有意,却又故意三翻四次当着她的面假意向我示好,而且你掐准了无垢善妒且蠢笨,定会按照你的谋算将天界搅得大乱,她更会对我发难,现在你已经贵为魔尊,却又在已经沦为亡命鬼的我面前,摆出一副冠冕堂皇的假慈悲,真是可笑至极。可惜,不知你有没有算到,无垢不仅善妒蠢笨,而且容易见异思迁,也是多亏她移情柒离,你才没真的将天界玩弄于鼓掌间,我的那个天帝老爹,真该学学你的阴谋鬼算。”
    男人对于无音的指控,似乎十分的淡定,面不改色道:“你可知,当初你陨落之后,无垢为了柒离大闹天界,你的妹妹无雨仙子也死在了她的手里。”
    “...你想说什么?”无音漠然道。
    男人淡淡道:“我想说,即使没有我,无垢也是天界的一大祸患。”
    “呵~,你想说的应该是,你不过是顺势而为,所以错不在你罢了?”
    无音被男人的无耻气坏了,又道:“你若是来向我炫耀你的诡计大成,还是省省吧!天界已与我没有关系,我懒得再和你争执。”
    说着,无音长袖一甩,周围的景象便如云雾般开始消退,露出了还定在原地的白七和黑庚,她扭过身,转身向他们走去。
    “无音...”男人在无音身后唤了一声,似是在挽留。
    无音没有回头,甚至连步子也没有丝毫的迟疑,她直接闭上眼,再睁开时,她已又回到了原本的地府。
    白七和黑庚同时恢复正常,不过他们似乎并不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
    白七只是一脸莫名,问无音道:“话说,我刚刚说到哪儿了?!”
    无音面不改色道:“我刚刚在问你乌沼的近况,所以你刚刚在说乌沼的事。”
    “乌沼?”
    白七有些疑惑道:“你怎么想起来问她?”
    无音淡淡道:“天界时,曾与她有些个渊源,只不过她轮回转世后便不记得我了。”
    “这样?!那你可以放心了,那只无泽现今吃喝不愁,过的好着呢!”白七大大咧咧道。
    黑庚接话道:“她已有孕五年,却还未生下孩子。”
    无音闻言一愣,不由调侃道:“五年未生?她怀的莫不是个哪吒?”
    白七乐了:“人家哪吒不过是三年才出世,乌沼这都五年了,想必肚子里的小东西也是个不省心的主,这几年把她折腾的够呛。虽然钟兮已经回了现世,但他这下可惨了,因为这事儿,他天天被他的老丈人教训个半死,谁能想到曾经的钟魔王也有这天,实在大快人心。”
    白七毫不掩饰他的幸灾乐祸,还绘声绘色的描绘起了钟兮现今被老丈人柒离盯上后,水深火热的生活。
    对无音而言,甩开过往,一路听着白七幸灾乐祸的讲述着乌沼和钟兮的趣事,一边慢慢的走向阎王殿,迎接她的新生,这是一件无比轻松惬意的事。
    只是,无音此刻却并不知道,刚刚那个来找她的故人,却似乎根本没法像她一样甩开过往,从容的放她离开,为此他甚至做出了一个让天魔两界极为震惊的决定。
    至于这个决定,最终会将他们两个导向何处,那就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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