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完三位,江莲正想打个座静候落日西沉,门前又出现一道红色身形。
她屏息凝神闭上眼睛,“找萍翳。”
“只怕他管不到你这场雨。”
年轻仙人披件赤红羽衣拄拐杖,腰间别一酒葫芦,走起路来伴着丁零零的铃铛响。
江莲依旧闭着眼运气,不多时才朱唇轻启,“柴道煌,你不去牵红线,来我这小殿作甚?难不成还怕冲跑你的月老庙?”
“叙旧。”月老将酒壶摆到石桌上,也不管她招待与否,自顾自斟酒酌饮,“一千年了,还要找?”
“找,为何不找。化灰帮他烧,化尸给他埋。我都活多久了,还在乎这点日子不成?”
没人知道江莲究竟活了多久,天上的神仙也不例外。
只知兴许是盘古开天时出生,吸日月精华,食人间烟火。然后在某个平静的夜晚,天上突然出现位脾气不太好的剑仙,大摇大摆走进南天门。
起初是把让她按部就班996的天尊暴打一顿,后来又把试图用丹炉困住她的老君胡子拔了。
最后就连千佛都没能幸免……
始作俑者只留下一句:“大人,时代变了。莫把本仙当成那泼猴。”
好歹是三界混的,还能没看过话本?
有意见归有意见,只要她手里有那把凌驾三界的开天剑,倒是谁都不能奈何她。
还能咋的,哄就完事。
于是江莲便成了仙界面上的‘团宠’,任谁都忌惮三分。
“行吧,你自己牵的红线,你开心就好。”月老说罢,特地将酒葫芦留下,大手一挥变成云彩飞走。
半晌,江莲睁开只眼睛,偷摸拿起酒壶摇摇。
听这响声,像是百年的桂花酿。
没等她拔开酒塞,从头顶传来个声音,“嘿,我就知道你忍不住。”
江莲对着声音传来的方位丢出酒壶。
嗯,这次的声响,应当是正中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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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的月亮不圆,恰好能坐下一个江莲。
她倚靠着月牙,一只脚耷拉在月边,酒壶里的酒似是喝完了,一滴清液顺着她脖颈流下。
路过喉结微微不平之处,勾勒出条弧线。
“娘的。”她不满意地使劲倒倒,一滴都没有了,“抠死你个小鬼头,好歹是神仙。”
神仙化形从来都是随自己心意,说起来,她虽不知道月老活多久,但她知道肯定没自己久。
酒没了,天也快亮了。
在月亮离开前,江莲一个鲤鱼打挺站立到月尖上,“月亮啊月亮,你能照到南边也能照到北边。[1]”
她眼睛眯起,不经意地俯视着天下苍生,“你要是看见他,跟他说一声——”
“嫩个龟孙,本仙迟早攮死你。”
天亮了,不过很快,天又暗了。
乌云渐渐密布,一点一点将白色的天光都驱散去。
大雨如同释放般,由高空一鼓作气倾泻而下,重重打落在地面,尘土飞扬。
众人皆心知肚明,这是场百年一次的大劫,听老人言,从古至今都在这个时候。如今,是第九次。
早早归家将门窗遮掩好。
可即便如此,不知是谁家的孩子顽皮,哭哭嚷嚷着奔跑在大雨里。
水势渐渐上涨,蔓延,已到他的膝盖处那么高。
远空尽头,江莲闭着眼悬在云间,手中持把赤色重剑。
背后闪起金光,雨水是避开她周身的,额间印记若隐若现。
伴着一声大叫,她缓缓睁眼,似是在经历多大的痛苦。
她瞳仁全部被染成红色,手中的剑躁动不安,越来越不受控制。
雷声轰鸣,从她脸前劈下,直直冲着那孩子去。
江莲把剑顺手一扔。
随着那道雷一起直冲过去,抓住闪电的尾巴。
闪电在距离孩子头顶一寸的地方停住。
孩子哭声更加大。
血顺着她衣袖流淌,周身的金光也渐渐消失,从指尖到肩膀全被灼伤。
雨水从她头上浇落,遂之变成一场血雨。
她抖抖被灼伤的胳膊,把手伸到眼前,来回翻转检查一番。
淡淡从嘴里吐出两个字,“就这?”
早知道渡劫就受这么点伤,何必修炼这一百年?
不屑地冷哼一声,“开天归位。”
可剑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到她的手中。
她又不耐烦地喊一遍,“开天归位!”
依旧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金光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黄沙漫天,额间朱砂色印记彻底显现。
她难以置信地挥了下手,雨水凝聚在她掌心,冲出一条血水柱。
竟能用邪术?
她笑笑,“还有这等好事?”
底下的孩子仍在哭,一个男人寻着声跑出来,许是孩子父亲。
这人呐,一旦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丑陋人性就展现得淋漓尽致。
男人立直腰板,也没管孩子,扯着嗓子朝天上喊:“剑仙,你他娘的贪得无厌,已有八百年修为还要继续渡劫为祸人间,只为巩固自己的仙位。你...你就是不拿人当人看,你还不如妖魔鬼怪,妖怪吃人都比你讲究!你以为有把剑就能为所欲为吗?”
江莲头被吵得生疼,耳朵里突然嗡嗡直响,只有最后的话一字不落听进她耳朵里:“抱歉,有把剑真的能为所欲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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