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告诉你,我也是人家心里的月亮,不是什么随处可见的杂草!”
“我什么时候说你是杂草,”蒋峰支支吾吾地说:“我说的是麦苗!我在村里时,每天都要去看看我种的麦子,一天不见就浑身都不自在...”
夏瑛一愣,半晌后才怔怔地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以后我也想天天都能看见你,”蒋峰红了脸道:“那些人都是不懂浇水施肥的,不知道怎么伺候麦苗,好好的青苗如果蔫了,多让人心疼啊,农民的收成都指着他呢...”
“看你的身板,就知道是个极好的庄稼把式,就算解甲归田,也饿不死妻儿。”夏瑛破涕为笑, “这些话就算贵君读了再多的书,也是不懂的,你在田里种地的时候,他在朱楼绣户里赏景,可我知道、我都知道...”
蒋峰终于也笑了,天上的宫阙固然是琼楼玉宇,可南山之下仍可安家,耕织农桑、挑水劈柴,那才是他熟悉的生活,蒋峰确实想过等他老得提不起刀的时候,就回家乡去养老,葬在故乡的山水之间,江梦枕在他眼中是个天仙般的人,是不可能下凡去村里生活的,那些鸡鸣狗吠之声、五谷杂粮之事离江梦枕太远,蒋峰在江梦枕面前,时常会有一种生怕露怯的拘谨,而现在,蒋峰已然找到了那个能与他携手回去的人。
蒋夏二人反倒比江梦枕与齐鹤唳更先成亲,他们两家不是勋贵世家、并没有许多讲究,夏瑛更是要争一口气,如果他们的婚事排在江齐二人之后,就好像是蒋峰失去了心上人所以才要娶他,心里难免有个疙瘩。
两位大将军前后脚成亲,让京城大大热闹了一番,来而不往非礼也,在齐鹤唳与江梦枕大婚的当日,蒋峰也带着新婚夫人去齐府上道贺,齐鹤唳头戴金冠、穿着一身刺绣繁复的喜服亲自站在门口迎客,夏瑛暗自瞧了他好几眼,故意在蒋峰耳边轻声道:“怪不得贵君不选你,齐侯爷可比你俊多了...”
蒋峰无奈地一笑,拉住夫郎的手说:“你也太记仇了,我喝醉了说过你一次,你现在天天都要找后账,昨儿还非说咱家马夫的功夫比我更好,难道我还真去和他比一场?你就饶了我吧,你瞧他俊,那还不赶紧多看几眼,何必告诉我?”
“醋了?哼,难得也有你为我吃醋的时候!”
“我为你吃的醋还不够多?对了,你现在还没告诉我,那些在你家门口徘徊的人都有谁?”
“偏不告诉你,说不定那些人今儿也在侯爷的婚礼呢...”
二人正小声说着话,忽而听见一阵鼓乐声隐隐传来,江梦枕在齐府门前下了轿子,送亲的队伍人数众多,仿佛一大片红云簇拥着他走在前头。江梦枕还记得上一次他出嫁时,从盖头下看见来来往往的各色靴子,却不知哪一双是他夫君的,这一回,他刚下了喜轿,只见一双黑底的靴子上,用极鲜亮的针线绣着一对比翼齐飞的仙鹤,江梦枕不由一怔,他觉得这双靴子极其眼熟,随后惊觉这双靴子不正是他以前做给齐鹤唳的吗!
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么多年来,齐鹤唳一直留着这双靴子,江梦枕偶尔绣些玩意儿,不过是打发时间、修身养性,这双靴子他断断续续绣了半年多,之所以动念要给齐鹤唳做一双鞋,也正是因为他还记得在婚礼上停留在他身边的那双过于朴素的黑靴,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兜兜转转,今天齐鹤唳穿着他亲手绣的靴子,再一次走到他身边——这一条走回他身边的路,坎坷崎岖、难于蜀道,可齐鹤唳走得那么坚定,让江梦枕怎能不动容、不心疼?
“梦哥哥,我来接你了。”
江梦枕听见他低低的声音,手里紧紧牵着红绸的一头再次以新夫郎的身份踏进齐府,过往与今朝在他脑海中交错闪现,江梦枕不禁有些恍惚,他听不清宾客的祝福,只一直跟着他绣的那双靴子往前头、再往前走,不似上一次的忐忑不安,这一次江梦枕清楚的知道,前面的人是他选定的丈夫、是会爱他一生、护他一世的人。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江梦枕跟着喜婆的唱诺躬身下拜,盖头虽然遮着他的视线,可他知道江梦幽坐在上首代父母受礼,满座的宾客亲朋全是权贵重臣,来的人比上朝还要齐全,在这些人的注视下,他和齐鹤唳对拜行礼,再一次成了夫妻。
好像做梦一般,江梦枕又坐在挽云轩的大床上,这里已被齐鹤唳改了名字称作“白头轩”,江梦枕曾笑这个名字太过直白,齐鹤唳却道:“挽云轩倒是典丽,可是云分明是羁挽不住的东西,兆头就不好,所以我们住在里头总是误会重重、若即若离,这一回,我只要踏踏实实的与你白头偕老,你若嫌这名字太粗,另取得个好的也行,只是万万要寓意长久的才好。”
江梦枕知了他的心思,左想右想,竟没有比“白头”二字更妙的了,这名字虽直白却情切,大雅大俗反倒让人记忆深刻、无法改动了。江梦枕在床上坐了一会儿,万千的往事涌上心头,他想起他与齐鹤唳误会的开端,不由双手握拳出声道:“碧烟,你外头看看鸣哥儿,今儿的客人那么多,别让他再...”
“再怎么样?再喝醉吗?”齐鹤唳挥了挥手,碧烟会意地领着宫人们悄然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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