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两人又说了些别的事情,话题自然是离不开缉捕与招抚之事,亲自到达此地后范铭才知道想要解决一窝蜂问题远比自己以前想的要复杂,此时再回想当日洪德善的那些话,感触也就愈发的深了。
只是感触归感触,范铭心中的沉重并不比王知县少多少。说是幼稚也好,傻也好,年轻人好冲动不理智也好,至少在一次他已经将自己在县衙中地职差与王知县的前途联系在了一起。
一旦事情恶化,而王知县因此彻底去势的话,范铭也不准备再在县衙里不招人待见的继续呆下去。与其这样不尴不尬的诞着脸混日子,干脆横下一条心回来走科考进仕之路。
只是想虽然这么想,但这实在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究其本心而言,范铭实希望这次缉捕和招抚全部解决,“洪叔,若是卜县丞不同意和解,该如何是好?”
“那就只能择一方了!”洪德善想都没想就将这句极有分量的话说了出来,“若是真要撕破脸,我就是想独善其身都独不了了,不过这择边一事也必须慎重,若你是我该如何抉择?”
洪德善盯着范铭的眼睛炯炯发亮,在夜幕下显得格外有压迫力,范铭吸了一口气,“若我是洪叔,我会选卜县丞!”
……
洪德善不由摇头,“你啊,还是没明白,在衙门里生存要的不是你有多忠诚,而是你本身有多大的用处,卜县丞之所以这些年不动我,不是因为我真的有多老实,而是我在楚丘还有几分威信。”
“洪叔你的意思是……?”
“这不是选不选谁的问题,而是如何营造出一个对自己最有利的局面来。”洪德善望着天空中那偶尔一现的星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若是不出我所料的话,在拖几天,这事情便就可以见分晓了!”
范铭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当中,洪德善的话中隐含着颇多的寓意,这一时间怎么也不能理解,唯一可以肯定的这楚丘县所有的细微变化他都清楚得很,而现在只是在等一个机会,蓦然间灵光一闪,仿佛明白了点什么,“洪叔,你这是在演一出空城计?”
洪德善回头望了范铭一眼,蓦然间笑了,“你明白了!”
这句话让范铭的心顿时定了下来,也不由对洪德善的计划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而且隐隐意识到这是一个将一窝蜂连锅端起的最好机会,越是拖的久一点,这可能性越大,但同样风险也巨大,所以要谨慎再谨慎。
范铭还在沉寂在思绪当中,洪德善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去歇着吧,该怎么办我自然知道,说不得到时候你也得出出力!”
点了点头,真心诚意的行了一礼,转身叫上在不远处打盹了严二返回宿处而去。
借着微弱的星光望着渐渐远去的范铭,洪德善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有些事不是不动手,而是要动手就必须除根那!”
人年纪越大这对从前的记忆就愈发的深刻,当初范山宜也就是范铭他爹像兄长一样带着他,从一般的捕役做起,蹲过山坳,千里押送过重犯,这些场景还历历在目,再因为走商发迹,用钱敲开了应天府的后门,谋得县尉之职,呼风唤雨好不风光,而自大卜县丞、谢主簿相继来楚丘任职,一切就变了样,再后来……就是范铭了解到情况了。
洪德善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就因为这个,他才将自己彻底的‘龟缩’了起来,在暗中默默的观察着,观察着两只老狐狸的一举一动,而这次或许是最难得的一次将两人连根拔起的机会。
……
晚上本就睡得晚,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王知县就起来了,这般情况下范铭也只能跟着起身,草草梳洗后饭都没吃,打着呵欠爬上马背直往猴儿谷而去。
一到地方,王知县便召集了众人开始会商,所谓会商也不过就是几个头头聚在一起商量接下来如何,从应天府下来的团练副使根本就是来混资历的,自然这一切都是王知县同洪德善两人说得算。
事实摆在面前,也由不得王知县不信,这猴儿谷的地形易守难攻,先不说人手上的差距,就算是县衙捕役再多一倍,也别想从将这支回回硬降服下来,只有招抚才有可能。
有了昨天晚上同洪德善的又一番谈话,范铭心里也有了底,如今的会商只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真正出结果还得看接下来事情的变化。
一上午商量无果,整个气氛在一片沉闷中结束。
就在这沉闷的气氛中,不单单是范铭有些压抑得受不住,就连下面的土弓手都有些沉不住气了,他们和捕役不同,虽说在这里有每天免费的吃食,但家中总归还活要做,还有婆娘、娃儿照顾,总不能老耗在这里。
因县尊大人亲至安抚,一众土弓手的情绪暂时平稳下来。此后两天由班头儿带队又上了两趟猴儿谷,范铭陪着压阵督促地王知县一并随行,但除了徒费脚力之外,于情势上并没有太大的帮助。
在这样地情况下,王知县虽然犹在强自支撑,但眼里间或一闪的绝望却没躲过范铭的眼睛。
王知县是个文人,读书人出身本身就对这样真刀真枪的事有些不知所措,想象中很简单的一个招抚却不想变成了对峙,这一次亲自主持这样的事也着实是难为他了。看着先前在衙门中潇洒适意的王知县成了现今这副模样,心情同样沉重的范铭不免唏嘘。当官确乎是风光,但谁又看到这人前风光背后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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