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么事,先在电话里说吧。”我担心金乐乐身体不行,撑不了那么远的路程。
“你以为我不想在电话里说吗?如果我告诉你,贾瞎子早就能看见了,你会相信吗?太多事情讲不清楚了,这些事你永远猜不到!”金乐乐喘道,“好了,你马上到渡场门口等我,我很快就走到了。”
金乐乐的声音非常虚弱,好几次差点就听不到了,我还以为是信号不行。我知道金乐乐刚醒,身体机能都没有恢复,她坚持走那么远的路,一定是有极其重要的事情告诉我。可是,贾瞎子真的能看见了吗?那他为什么还要喝草花蛇的胆液?不管金乐乐是不是骗我,她苏醒总是一件大事,这意味着推她下水的凶手会原形毕露。
现在天已经黑了,要等的人还没来,我拿捏了一下,觉得金乐乐比神秘人更重要,于是大步迈出了老渡常这么晚了,神秘人还没来,也许真的被我猜中了,他或她就是渡场里的人。夜里,我在江边狂奔,恨不得飞回渡常一口气跑了十多分钟,我终于看到了渡场散发的朦胧灯光,远远地还能听到鼎沸的人声,想来唐紫月和学生仍未离开。
我边跑边想:“人多就好,起码不会有人敢对金乐乐下毒手了,这一次一定要让她把真相当众说出来!”
当我赶到渡场门口了,忽然听到身后有动静,好像有人一路跟过来了。由于小路都在江边,水声哗哗,我又跑得那么快,根本没注意到。就在我要回头时,岳鸣飞刚好走出来,他一见我就问:“你跑什么?真的有人追杀你?妈的,让老子揍死他!”
我猛地吐气,缓了一会儿就答:“今晚没人去老渡场,不过刚才……好像有人跟在后面!”
“真的假的?”岳鸣飞伸长了脖子,看向我身后的黑暗,那里什么都没有。
我没时间计较,转问:“金乐乐呢?她回来了吗?”
“没看见她人啊!她不是躺在医院吗?”岳鸣飞糊涂道。
“金乐乐已经醒了,刚才还给我打了电话,现在她要到这里把事情讲清楚。”我说完就看向渡场的院子里,大家正围在草地上吃吃喝喝,没有一点慰问的样子,有几个学生还笑得非常开心。
这时候,胡嘉桁也走了出来,他看见我就诧异地问:“黄丁意,你不是去医院了吗?现在不拉肚子了?”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个人影就出现在远处,那边正是我跑回来的方向。金乐乐要走到渡场,肯定是从另一个方向,绝不会从老渡场那边过来。我吓了一跳,心说大家都在渡场里,难道神秘人是渡场外的人。这一次,那个人影没有躲起来,反而慢慢地走向渡场大门外。我心头一震,难以置信地想,那个人竟然会主动现出真身!
几秒过后,人影走近了,胡嘉桁猛地吸了一口气,震惊道:“老唐?!”
与此同时,渡场里掀起一阵骚动,我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人狠狠地从办公楼顶摔了下来。
第十五章 绿光
人影走出树下的黑暗时,胡队长念了“唐二爷”三个字,我如同做梦一般,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不巧,天雷滚过夜空,震耳欲聋,更让人心慌意乱。唐二爷的确死了,早就被烧成灰了,如何还能跟着我从老渡场回来!果然,我定神一瞧,那人和唐二爷完全不像,分明是另外一个人。
胡队长呆住了,没有再说话,倒是对方先答:“胡嘉桁,好久不见。”
“老唐,你不是……不是在监狱里吗?”胡嘉桁吞吐道。
我和岳鸣飞尴尬地站在一旁,插不上一句话,直到院子里的学生们炸开一波波惊叫,事情才有所缓和。我们顾不上知道“老唐”是谁,转身就跑进渡场里,却见贾瞎子倒在血泊里,正痛苦地抽搐着。不少学生被鲜血溅到身上,吓得哇哇大叫,还有几个胆小的女学生大喊鬼来了,将现场气氛渲染得跟拍鬼片一样。
“谁干的!”苗姐冲着人群大吼。
“怎么回事?!”我惊恐道,“贾瞎子怎么从楼上掉下来了?”
岳鸣飞挤进人群,看清后又退了两步:“搞什么名堂!”
其他人没有回答,仍在边上大喊大叫,我抬头往办公楼上看,那里有盏昏黄的路灯投下光影,看不清有没有人站在上面。虽然办公楼只有两层,但贾瞎子摔得太厉害了,转眼就不再动弹了。这是我见过最惨烈的场面,一时间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想起要打急救电话。可我刚拿出手机,有一个人就从楼上走下来,大家顿时安静下来,齐刷刷地望过去。
“你……怎么在楼上?”其中一个女学生意外道。
“你跑到楼上做什么?”另一个女学生跟着问。
岳鸣飞也纳闷儿道:“怎么是你?是你把人推下来的?”
我一样感到不可思议,正准备拨电话的手也停住了,没想到走下来的人竟然是毛猫猫。在这种情况下,答案可想而知,大家都认为是毛猫猫把贾瞎子推下楼的。这楼只有两层,金乐乐在贾瞎子变瞎后,早把办公室搬到一楼了,二楼极少有人再上去。现在夜深了,楼上又没人,贾瞎子摸上楼去做什么?我原本也觉得毛猫猫是凶手,可他好歹是个大学生,不会那么笨,选在人那么多的地方将人从楼顶上推下来。
沉默了一会儿,毛猫猫回过神来,连忙否认:“不是我干的!我在楼上没看见他!”
“别报警,可能是意外失足。”苗姐提醒道。
“救人要紧,先打急救电话!”唐紫月从饭桌那边走过来,叫我快点拨电话,分清事情的急缓。
我不乐观,一看贾瞎子的模样,心里就料到他已经死透了。胡队长在我打电话时,和不请自来的“老唐”走入院子,还像模像样地摸了摸贾瞎子的脉搏,然后猛地摇头。一见这情况,我们在场的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再出声了。我心情极其复杂,本以为摔下来的人是金乐乐,哪里会想到是贾瞎子。如果金乐乐没赶到渡场,那么她现在在哪儿?是否平安?
急救车不可能开进渡场,即使能开进来,至少也要半小时的时间。我怕贾瞎子还有一口气,再拖延下去会错过抢救的黄金时机,于是不顾胡队长反对,坚持背起人往外跑。诸如破坏犯罪现场的借口,哪里比得上一条人命重要。
大家看我把人背起来,纷纷追出去,只留下韩嫂一个人在渡场善后。等我赶到镇上的人民医院后,医生就给贾瞎子判了死刑,说是他头部受到重创,因颅骨粉碎性骨折导致死亡。同时,医生问我贾瞎子是怎么摔死的,我答不上来,胡队长就补充那是一场意外。我怀疑地回头望过去,又不好当面质疑,等医生去处理尸体的问题后才敢开口。
夜里医院的人不多了,我们站在大厅角落,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胡队长先对我们说:“黄丁意,你别意气用事,贾瞎子是不是被人推下来的,这不是我们说得算。”
苗姐点头:“贾瞎子失明后,有点抑郁,可能真的是想不开。黄丁意,你不要把世界想得那么危险复杂。”
“可也不能证明他是自己跳下来的啊!”我又气又恼。
“我看就是那个毛猫猫干的,大伙都看见他从楼上走下来,那么多证人在场,他想否认都难。”岳鸣飞激动道。
“他不可能杀人。”唐紫月不同意,在我送人到医院时,她也跟来了,但那群学生被她留在学校里了。
“那他到楼上去做什么?为什么不像其他学生一样待在院子里?”岳鸣飞反问,“要是我没记错,毛猫猫应该不在今晚慰问活动的学生名单里吧?今晚我可盯着每一个人呢!”
“毛猫猫不在名单里吗?”我疑问,然后醒悟地想,难怪那群女学生这么惊讶,原来她们都知道毛猫猫不该出现在渡场那边。
“他是不在今晚的学生名单里,因为他和陈十万关系不错,我怕这事影响他心情,所以没叫上他。至于他为什么出现在渡场,我也不清楚,不过不能因此断定他和案子有关。”唐紫月冷静道。
“毛猫猫还是个学生,我看他挺单纯的,不像干坏事的人,这事就算了吧。如果把秦望他们牵扯进来,就算毛猫猫最后被证明是清白的,那他在学校的生活也毁了。”苗姐说道。
实际上,我也不认为毛猫猫是凶手,没有谁会蠢到当众杀人。可是,夜里从楼上走下来的人只有毛猫猫,除非贾瞎子是自己跳下来的。胡队长和苗姐可能是认为最近渡场出事频率太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极力要将这事压下去。对于是否报警,我们争执不下,医院方面也没有动静,只是把尸体暂时存放在太平间里。
又等了一会儿,胡队长从医院方面那里确认,这事会当做意外事故处理,不会与公安派出所机构扯上关系,我们这才各怀心事地离开医院。“老唐”没有跟来,我想起了这事,便在路上问胡队长,那个老唐是谁。岳鸣飞也很好奇,我们都以为老唐就是唐二爷,可他们长得不一样,可以说完全不像,不可能是亲戚。
穿过了校园,唐紫月离开了,胡嘉桁才对我们说,老唐的全名叫唐山泉,以前也是舟桥部队的老兵。二十年前,唐山泉因在炸桥墩任务中犯错,意外炸死唐二爷的大姐和三妹而锒铛入狱,被判无期徒刑。这事一直是唐二爷的心病,大家都不敢提起,因此除了胡队长这辈的人,其他渡场的人都不知道。
我边走边想,原来唐二爷真的是排行老二,只不过他没有大哥和三弟,而是有大姐和三妹。胡队长回想往事,一阵惆怅,还告诉我们彝江当年有三座桥,二十年前洪水来前,有一座就已经垮了。为了在洪水来前疏通江道,舟桥部队的老兵去炸掉桥墩,唐二爷的大姐和三妹下河操作时被炸得血肉横飞。后来经过调查,发现是唐山泉操作失误,提前引爆了炸药。之后,唐山泉就被判了无期徒刑,一直关在广西的一所监狱里。
我们走过了师院,进入樟树林后,胡队长就说:“唐山泉被关了二十年,应该一直关到老死,没想到今晚他会出现,所以我才那么惊讶。”
“难道他是越狱犯?”岳鸣飞皱起眉头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