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练:“更重要的是,他的性格比原先沉稳了很多。在分析战术的时候,我都感到吃惊,就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搭档:“所以我说过嘛,性格无好坏之分,善用就没问题,他对自己的偏执只要被很好地利用,就不是负担……”
教练停下脚步:“非常感谢你们二位,如果没有你们的帮助,恐怕到现在我们还不知道该怎么办。照原来那样下去的话,他的身体和运动生涯肯定会毁在自己手里。看来,还是得求助于专业人士……”
搭档把冰激凌全部塞到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嗯,既然一切都走上正轨了,那什么,咱们就把账结了吧?”
06 你的花园
我和搭档刚刚认识的时候,曾经花了整整一下午去讨论关于承受压力的问题。
我:“……按照这个模式说下去,极端行为是多角度叠加的压力喽?”
搭档:“对,就像是你用力去捏一个气球一样,受力的那一面被你捏进去了,但是另一面也不轻松,受到从内向外的力量而膨胀出来了。当外在的力量到达某个极限的时候,就会‘砰’的一声从内向外爆开。例如,你用双手用力攥住一个并不大的小气球,只留一个很小的空隙,那么那个缝隙最终将膨胀到极限,成为崩溃点。”
我:“哎?这样说的话,岂不是心理压力的崩溃点都有据可循了吗?”
搭档:“话是这么说,但谁知道究竟你会攥住哪些地方,留下哪些缝隙?其实心理学更像是统计学——统计所有可能性,按照所有变数选择解决方式——只是那些变数太大了。但即便如此,只要花上足够的时间,一定可以统计出来的。”
我:“为什么心理学被你说得像是数学了,那是当初我最头疼的科目。”
搭档:“怎么可能是数学呢?因为统计完了如果根据各种情况来组合应对措施的话,恐怕超级计算机也得算崩溃了,这种事儿只能由人来做。”
我:“你是想说人的计算能力强于计算机?这说不通吧?”
搭档:“你怎么还是用数学的模式来考量这个问题啊?”
我:“那应该用什么来比喻?”
搭档:“我觉得更像是谋略,不仅仅是拿到数据分析、计算,还有经验以及一个更重要的因素。”
我:“什么?”
搭档似笑非笑地注视着我的双眼:“直觉——人类特有的天赋。”
若干年后的又一个下午,当一个女人出现在我们面前,告诉我们说她怀疑自己在睡梦中被外星人抓走、观察,并抹去记忆时,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事儿肯定跟外星人没有一丝关系。而此时,搭档压低声音用他的方式表达了和我同样的想法:“这事儿肯定跟外星人没半毛钱的关系。”
我忍不住上下看了他一眼,而他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整天把钱挂在嘴边的坏习惯,镇定自若地带着那个女人去了书房。
搭档:“你还能记得的有多少?”
她:“不太多,都是零零碎碎的。”
搭档:“能描述一下你还记得的部分吗?”
她微皱着眉仔细回忆着:“最开始印象不是很深,似乎有什么人在叫我……您可能会觉得有点儿吓人,但是我觉得还好。”
搭档:“不,不吓人,相信我,我听过更离奇的。然后呢?”
她:“然后……是一段记忆空白,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四周都很黑,只有一些光照在我身上。”
搭档:“你是被笼罩在光里的?”
她:“嗯,是那样。”
搭档:“当时你身处在什么地方,还能记得吗?”
她:“印象不深了,很模糊,只是隐约记得应该是在比较高的地方。”
搭档:“有多高?”
她:“大约……有三四层楼那么高。这个我不能确定。”
搭档:“漂浮状态?”
她:“不知道,想不起来了。”
搭档:“你通过什么判断自己是在高处呢?”
她:“因为我对俯视有印象。”
搭档:“俯视?”
她:“对,能从高处看到树、停着的车……诸如此类。”
搭档:“你确定吗?”
她:“嗯,这个我能确定。”
搭档:“哦……声音呢?有声音吗,当时?”
她:“不知道,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搭档:“嗯,接着说你所记得的。”
她:“我被罩在光里那阵儿过去后,就是彻底的黑暗,什么也看不见。还有点儿冷,但不是特别冷……我是说有点儿凉,您能明白吧?”
搭档:“嗯,我听懂了。还有,别用尊称,我们年龄差不多。”
她微微笑了一下:“嗯……当时环境是……我看不清,因为太暗了。”
搭档:“只有你自己吗?”
她:“这个完全不记得了,大概……只有我自己吧。”
搭档:“大概?你不能确认?仔细想想看。”
她微皱着眉头认真地回忆着:“我……我的确记不得了……真的不知道!”
搭档:“好吧。然后呢?”
她:“然后……然后好像发生了一些什么事儿,这段是空白,一点儿记忆都没有……再然后……”说到这儿,她似乎有点儿恐惧的情绪。
搭档在本子上记了些什么。
她:“后面非常非常混乱,我记不住到底是怎么了,只是有一个印象。”
搭档:“什么印象?”
她:“一双很大的眼睛。”
搭档:“嗯?大眼睛?”
她:“就是一双很大的眼睛在……盯着我看。”
搭档:“有多大?”
“这么大。”说着,她用拇指和中指在自己的脸上比画出一个范围,差不多有一个罐装饮料大小。
搭档点了点头:“嗯,那双眼睛离你有多远?”
她:“很近……”说着,她打了个寒战。
搭档:“看不到脸吗?”
她:“看不清楚,只有轮廓……像是……猫头鹰?好像有点儿像猫头鹰在盯着我看的样子。”
搭档停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措辞:“这时候你听得到什么吗?”
她:“有一些……但……嗯……不是很好的声音……”
搭档:“不是很好的声音?怎么解释?”
她:“就是……那个,反正听了不舒服,我也形容不出来。”
搭档:“是从大眼睛那里发出来的?”
她:“呃……这个嘛……我……不知道。”
搭档:“还有吗?记得其他更多吗?”
她低下头想了一会儿:“没……有了。”
搭档:“这种情况发生了几次?”
她:“可能是……四五次……吧?”
搭档点点头:“嗯,这些我都记下了,一会儿我们准备催眠……”
她:“哦,对了,还有一个事儿!”
搭档:“什么?”
她:“只要在夜里发生这种情况,早上我醒来时都不在床上。”
搭档显得有些意外:“那在哪儿?”
她:“在客厅的地板上。”
搭档手插在裤兜里,隔着玻璃看她在催眠室打电话。几分钟后,他头也不回跟我说:“看上去跟第三类接触很像。”
我:“嗯,描述的情况极为接近。”
搭档回过头:“不过,看起来那个‘大眼睛’并没有抹掉她的记忆,对吧?”
我:“我不敢肯定,得通过催眠来确定。”
搭档:“你没看法吗?关于她的这个……这个描述。”
我:“我是催眠师,在采用技术手段之前,我能得到的结论有限。”
搭档:“从个人角度呢?”
我想了想:“嗯……可能是好奇。”
搭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是不是不敢过早下结论?”
我叹了口气:“说对了。你为什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
搭档:“因为我希望你带着客观的态度给她催眠。既不排斥,也不相信,保持中立。”
我:“考量我的职业素质?”
搭档并没回答我:“一会儿催眠的时候我不坐她身后,坐在摄像机后面。”
我:“嗯?”
搭档:“我想看看摄像机能不能正常工作。”
我忍不住笑了:“你担心摄像机会有静电噪点或者受到干扰?”
搭档:“嗯。”
我:“你确定自己是中立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