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起曾经有传闻,一年前御史节度使去南疆奉旨巡视,顺便探望安国候,为了巴结安国候,那位大人曾提出将自己嫡亲的女儿嫁给安国候,可后来不知怎么的,竟然被安国候身边的侍卫拿棒子打了出来。
顾老爷摸了摸胡须,陷入了沉思:这么一想,这安国候大抵是不会再娶了吧。若是揣摩错了侯爷的心思,贸然说亲,这亲事不但不成,自己再像那位御史一般被打出来,那他今后还有何脸面在朝为官?
原本他只是脑子一热,想巴结巴结当朝正红的贵人,哪想那么多仔细,如今细细一想,其中确实不太妥当。
顾晚晴看着顾老爷犹豫的脸色,心知这顾老爷内心在动摇,他也怕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再被了一蹶子,顾老爷可丢不起这老脸。
顾晚晴嘴角勾起一丝笑,这下怕是断了顾老爷嫁她做安国候填房的念想,可就怕顾老爷脑子再一热,将她塞进安国候府里头做个妾。所以顾晚晴决定先发制人。
顾晚晴抬起头,满含期盼的眼神看着顾老爷,一脸讨好的道:“父亲,若是安国候嫌女儿愚笨,不配娶做嫡妻,女儿也可做妾室……只要父亲是父亲的意思,就算让女儿做妾,女儿也愿意。女儿不怕人闲话,不怕人笑话,只要是为了父亲,为了顾家,女儿做什么都愿意。”
顾老爷看着女儿的神态,忽然心就有点软了。这个女儿他是知道的,从小就怯懦又胆小,却是个听话孝顺的,除了前几天的跳湖,从未忤逆过自己的意思,每日都小心翼翼的讨好着父亲和嫡母。如今她竟然为了讨父亲的喜欢,连甘愿做妾的话都说了出来。她虽是庶出,可是好歹也正经的管家千金,将来嫁出去也是做嫡妻的,做妾,那是多大的委屈。
不过身为一个卖女求荣的爹,顾老爷才不会因为内心对女儿的一丝丝愧疚和怜惜放弃自己的利益。但是顾晚晴的话再一次戳中了顾老爷的死穴:顾晚晴一个无足轻重的庶女,她可以不怕人笑话,可是顾老爷堂堂的翰林学士,他可真怕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寻常百姓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最重不过是几句闲言碎语难听话。可是顾老爷是当朝正三品翰林学士,戳着他脊梁骨骂的人,可是那帮子骂人不带脏字都能把你十八代祖宗翻出来正骂一遍反骂一遍翻着花样再骂一遍的人精!若是他真的把女儿嫁出去当妾了,那么“卖女求荣”的帽子就真真扣上了。说不定还会被那些整日没事干只知道写折子弹劾这个弹劾那个的言官,一折子告到圣上面前。那他的仕途可就全毁了!
这么想来,顾老爷连日的打算全都泡汤了。他叹了口气,做出一副慈父模样,道:“女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爹怎么忍心委屈你做个妾呢。你从来都是个听话的孩子,爹自然是要为你做好打算的。今个你也累了,先回去吧,改日爹再找你说话。”
顾晚晴乖巧的起身,道:“一切全凭父亲做主。”而后便退出书房。
顾晚晴前脚刚出了书房,五小姐顾晚玉就连忙带着那五个丫鬟迎上来。五小姐将顾晚晴上下左右好生打量了一番,生怕这四姐跟父亲谈话后,再想不开寻死去。
如今顾晚晴的脸色不似初时一般愁容满面,却像是漫天的乌云拨开了个缝儿,总算有点阳光漏了下来,连人看着也精神多了。五小姐连忙拉着顾晚晴的手,道:“四姐,你可算出来了,妹妹我还担心父亲责罚你呢!”
顾晚晴拉着五小姐的手,微微一笑,道:“父亲那般爱护子女的,就是要罚,也舍不得真罚呢。我跟父亲认了个错,又说了些软话,就出来了,父亲大度,不会与我计较的,妹妹放心吧。”
“哦哦,那就好!”五小姐摸了摸胸口,做出一副放下心来的模样,眼神闪了闪,道:“那四姐的婚事?”
顾晚晴看着五小姐满脸心事,拉着她的手,慢慢说:“妹妹,咱们女儿家的婚事,自己是说不得的,横竖都是父亲母亲做主。父亲的心思,我哪能猜的出。你且就只在我面前提提,莫要在旁人面前提,不然让人家以为咱们顾家的女儿一个一个不知矜持,都盼着嫁人似的。”
五小姐脸一红,扭着身子娇嗔道:“四姐,你真是……妹妹也是关心你嘛!”
“好啦好啦,我知道咱们家小五跟我最好了。唉,姐姐我身子还没大好呢,才出来一会就累了,你不是说给我炖了人参乌鸡汤么,我估摸着汤就好了,咱们回去吧。”现成的好吃好喝好供养,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不吃白不吃。
顾晚晴拉着顾晚玉的手,与她并肩往自己的小院走,一路上两姐妹有说有笑,五小姐是个话篓子,什么话都藏不住,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净讲些个内院的趣事。顾晚晴笑眯眯的听五小姐讲的绘声绘色,她就喜欢这种一眼能看到底的人,比起那心机深到不可捉摸的贱人,她觉得顾晚玉更可爱些。
接下来的几日,风平浪静,顾老爷再也没有提起过将顾晚晴嫁给贵人做填房的事。太太也没提过,府里负责采买的仆役也如往常一般,无人去置办什么嫁妆,曾经闹腾的四小姐投湖自尽的婚事,如今就仿佛没这事一般。顾晚晴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她也不说,整日除了好吃好喝,就是懒懒的躺在院子里的贵妃榻上拿着本佛经边看边晒太阳。
王氏依旧每日派人送来好吃好喝,生怕顾晚晴一个不小心给病死了。顾晚晴每每看到王氏殷勤的嘴脸,心理淡淡的想:虽是顾老爷最得宠的姨娘,可是顾老爷却连婚事取消的事,都没有透漏给这位王氏只言片语。只由着王氏每日殷勤的送些好吃好喝,算是拉拢这个一直不得宠的庶出女儿。顾老爷所谓的宠爱,也不过如此,就连枕边人的心都隔着算计和猜度。
王氏走的勤,五小姐走的就更勤。
本来府里与五小姐年龄相仿的,就只有四小姐顾晚晴。更年幼的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都太小,玩不到一起去。五小姐每日来叽叽喳喳说些京城里的新鲜事,顾晚晴听着也当是解闷。
两天后,热爱八卦的五小姐一大清早就跑来爆料惊天的八卦——皇上御笔亲书“娴德孝女”四字,赐给了安国候府那位第一才女候婉云,如这“娴德孝女”牌匾被挂在安国候府的正厅之上!不仅如此,这位孝女还被太后亲自指婚给了平亲王世子姜炎洲!
平亲王姜太傅,乃是三公之一,官拜太傅,是内阁重臣,手握重权。其嫡长子姜炎洲,年方十四,任正四品中书舍人,袭爵,为平亲王世子。姜家乃是真正的名门望族,绵延百年,出过两位王公,四位丞相,官员不计其数,渊源深厚。这真是豪门中的豪门,贵胄中的贵胄,真真是贵不可言!
那贱人的心机手段,顾晚晴是知道的,她定是又使了什么手段,故而顾晚晴对她嫁入高门的事并不怎么吃惊。可是接下来当五小姐绘声绘色的将候婉云的所作所为讲出来的时候,顾晚晴气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这天下间怎地有这般不择手段不知廉耻的畜生!
作者有话要说: 候婉云究竟使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手段,能将顾晚晴气到吐血?
【平亲王嫡长子姜炎洲年方十四】原先写成十六,已修改,感谢阿慕指出。
☆、5谋取婚事
在五小姐顾晚玉绘声绘色的描述中,一段惊天地泣鬼神,可被编入宅斗教科书的故事呈现了出来:
话说那日在安国候嫡长女候婉心眼见着不行了,咽了气。就连三小姐候婉云请来的京城名医都摇了头,说人已经去了,救不回来了。
三小姐听后,当场就大哭起来,抱着她长姐的尸身不松手,哭的撕心裂肺,对大夫说:“我长姐这般顶好心的人,不可能就这么去了!你看我长姐的身子还是暖的,定是诊错了!求神医一定想办法救救我姐姐!云儿自小没了娘,长姐对我照顾有加,如母如姐,只要能救回我姐姐,就是用云儿这贱命来换,云儿也愿意!”
说罢,竟然寻了个匕首,一刀子割在自己那玉一般的胳膊上!要效仿古代的孝子“割肉救母”,“割肉救姐”!
幸亏候婉云身旁的大丫头巧杏眼疾手快,夺了匕首,但那白玉一般的胳膊上,已被三小姐生生的剜掉一块肉来!三小姐疼的几乎要昏了过去,却咬牙坚持着捧着肉,跪下哭求神医一定要救救她姐姐。边哭边诉说她与长姐的深厚情谊,就连心肠最硬的婆子,听后也忍不住流了泪。
那神医是京城有名的大夫,早些年在宫里做到了太医院院首,年纪大了就辞了官,平时里偶尔接一些诊金高的病人。当时三小姐一只胳膊血肉模糊,捧着肉跪地哭求的那样可怜,就连神医这个见惯了生死的人,也被感动的掉了几滴泪。
而后三小姐割肉救姐的事,伴着安国候嫡长女的死讯就传开了,安国候爷和小侯爷在七日后抵京,到家之后,一进灵堂,就看见三小姐一身孝服,跪在她长姐灵前,形容憔悴,一双眼睛肿的似核桃一般,一只胳膊上还缠着绷带。
据说此时三小姐已经在长姐灵前跪了七天七夜,见到侯爷和小侯爷回来,哭着跪在侯爷面前,一个劲的磕头,不住的哭喊着:“父亲,女儿对不起父亲,女儿没有照顾好长姐!都是女儿的错!女儿不孝啊!女儿就是死了,也不足以赎罪啊!”据说那头磕的,连地上的青石板都几乎给砸出裂缝来!
侯爷和小侯爷回京的时候,一路上已经听说了家里情况,自然也知道这个乖巧善良的三女儿割肉救姐一事。如今见她胳膊上缠着带血的绷带,又在灵前跪了七天七夜,此时又是这般摸样,自然是感动不已。
与此同时,昭和公主也来吊丧,目睹了这一幕,当场就感动的几乎哭晕了过去。昭和公主长在皇家,自小见惯了那些个龌龊事,什么姐妹象争,骨肉相残,如今看到一个如此爱护姐姐,如此善良单纯的跟水晶一般的人儿,更觉得难得。昭和公主回去之后就将所知所见禀告了太后,并且哭着说:“一个臣女尚且能如此,我身为公主,更要谨遵孝道,好好侍奉太后。”
太后听后亦是觉得候婉云这般的心肠实属难得,又能感化自己的女儿,于是便将这事禀告了圣上。当今圣上以孝道治国,极为看重孝顺之人,听后感慨不已,大笔一书,写下“娴德孝女”四字,叫人做成牌匾,赐给安国候府三小姐候婉云,连带着赐了很多珍贵的药材,让候婉云好生养伤。
这般的好女子,太后自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将她指婚给了与自己沾亲带故又颇为喜爱的平亲王世子姜炎洲。平亲王姜家是百年望族,而安国候是个毫无家世背景,一路靠军功摸爬滚打上来的武将。一个是百年世家,一个是暴发户,加之天朝重文轻武,文臣一向自诩清高,不屑于那些武将粗人来往。按理来说安国候家的庶出女儿,就算是记入了嫡母名下成了嫡亲女儿,那也是和姜家差的十万八千里,拍马也追不上的。可是姜家对这位天朝第一才女外加第一孝女非常满意,这样德才兼备的媳妇打着灯笼也难找啊!加之又是太后的指婚,姜家极为满意这门亲事。
平亲王世子今年十四岁,安国候三小姐快十一岁,世子和三小姐都年纪尚轻,故而两家订了亲,下了聘,将婚礼定在了三年后,待候婉云满了十四岁,就嫁到姜家去。
这般感天动地的故事,被那些来安国候府上吊丧的贵妇名媛口口相传的传了出去,如今已传的街知巷闻,就连茶馆街边说书的,都将这安国候三小姐候婉云的事迹编成了段子,四处宣扬。一时间,那位天朝第一才女,又掀起了新一波的热潮,整个天朝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后更有民间流传这样一句话“生女当若候婉云”,若是哪家的闺女小姐不听话,父母便会教育她:“学学那第一孝女候婉云!”
八卦完了这件事,五小姐就接着八卦起了安国候三小姐的婚事。如今候婉云的婚事,也成了大家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
这候婉云的未婚夫,平亲王世子姜炎洲,可是京城里炙手可热的人物,家世极好,又生的俊俏,令无数名媛贵女趋之若鹜。不过若是论起名气,姜家最传奇的人,是他的父亲,平亲王姜太傅。
姜太傅姜恒出身名门望族,年少丧母,自小聪颖,被赞为神童,十六岁被圣上钦点为金科状元。而后仕途顺风顺水,而立之年就位列三公之一,实属年少有为,如今三十有二,已经手握重权,就算在姜家这样的百年望族里,姜太傅也是极为出类拔萃的人物。
不过姜太傅最最传奇之处,并不在才华,亦不是仕途。而是他的堪称传奇的婚姻生活。这姜太傅的婚事,说起来简直是一部惨淡的血泪史。
姜太傅膝下共有三儿两女,三个儿子皆为嫡子,两个女儿则为妾室所生。可奇就奇在,这三位嫡子的母亲,却都各不相同!
天朝并无平妻的制度,姜太傅自然也不会一次娶回家三个妻子,还都是嫡妻。可他那三个儿子,确实都是正正经经的三个不同的嫡妻所生。
嫡长子之母,乃是淮南王的嫡女,明烈郡主。明烈郡主刚嫁入姜家,不出两月就怀上了孩子,一举得男,生下嫡长子姜炎洲,在姜炎洲刚满两岁的时候,明烈郡主就病故了。半年后,姜太傅迎娶了第二位妻子,成郡王嫡次女周瑞芯,周氏刚过门便有了身子,十月怀胎,生下平亲王嫡次子,而后因染了病,还没出月子,人就去了。一年后,姜太傅娶了左相的嫡亲小女儿孙倾怜,孙氏过门半年,怀了身子,可到了生产的时候,难产而亡,留下姜太傅的嫡三子。
在此之后,姜太傅又娶过两个妻子,分别是吏部尚书家的女儿,和御史中丞家的闺女。前者在婚后一个月内暴毙而亡,后者刚定了亲,下了聘,还未等嫁到姜家去,就病逝了。
姜太傅前前后后娶过五个妻子,一个比一个短命,京城里便流传起姜太傅克妻的传言,还传的颇为神乎其神,就连姜太傅是妖怪会吃人精魄的鬼怪故事都传出来了。本是三十二岁的权臣,按理来说是炙手可热的大人物,可如今却无人敢给姜太傅说亲!每每有媒人上门提到姜太傅,那些老爷太太都是众口一词:“我家闺女年纪还小,不急着出嫁,还想在家多留几年”,而后转眼就将闺女许了人家。
由于无人肯嫁,于是姜太傅对妻子的要求,也从最初的眼高于顶,变成如今的只要门第别太差,模样过得去,最重要的是健壮就行。姜家可是再也受不住娶一个没一个的事了,可就是这样,也没有人家敢将自己的女儿嫁过去。对此,风流潇洒的姜太傅很是苦闷。
不过姜太傅虽然苦恼自己的亲事,可是去给姜太傅家的三个儿子说亲的媒人,络绎不绝,据说一个月都踩坏了三个门坎。
姜太傅苦于无妻,可这也表示候婉云嫁过去,无需侍奉婆母,所以这婚事,真真是顶好的。
“唉,那侯小姐,命也太好了吧,不但能得到皇上御笔亲书的牌匾,还能得太后垂青,指婚给那么好的人家。她不也是庶女么,凭什么!”五小姐顾晚玉讲完侯小姐的事,瘪着嘴,又是羡慕又是妒忌,有些愤愤不平,而后她又用手夸张的比划了两下,说:“我听说那候家三小姐,割下来好大一块肉呢!她也不怕疼!四姐你看,有这么大,碗口那么大呢!”
顾晚晴则躺在椅子上,一只手臂覆在眼上,遮住眼里那恨不得杀人的光——这贱人,竟然算计到这般田地,就连候婉心的丧事,都能被她利用的彻彻底底!自己生前被她蒙蔽利用,就是死,还被她利用的干干净净做了场好戏!这般的心机手腕,这般的果断狠辣,连自个身上的肉都能拿刀子生生给割了下来!就算是顾晚晴自问也是下不了手的,可候婉云一个娇滴滴的娇小姐竟然也下得了手!自己折在她手上,真真是认了栽!
越想越觉得气结,顾晚晴捂着胸口,闷哼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这一口血,将连日来的郁闷都吐了出来,顾晚晴觉得身子轻松好受了许多。但是却将五小姐吓的跳了起来,紧张的大喊:“哎呀,四姐你怎么吐血了!快叫大夫!”
顾晚晴也不拦她,如今这五小姐倒是整个顾家最关心自己身子的人。她既然打定了注意要复仇,自然是要善自保养,定是要活的长长久久健健康康,才能亲眼见那贱、人生不如死,让她血债血偿。
大夫来了,诊了脉,开了些滋补调养的药材,顾晚晴毫不客气的将方子交给了王氏,又说自己身子虚,需要好好补补,于是王氏便急急火火的张罗了最好的药材,每日的往四小姐院子里送。
五小姐依旧每日跑的勤,又带来好些八卦,她几乎成了顾晚晴了解外界的最重要渠道。那日五小姐又提起安国候里的事,说是有一日吏部尚书去安国候府拜谒,可是竟然被安国候亲自拿着个大棒子给打出来!还撵着吏部尚书追了半条街,据说连腿都给打断了!还边打边骂:“你这不安好心的东西,我爱妻生的女儿如今尸骨未寒,你就给我提什么娶妻纳妾!我若是娶了,我还是个人么!呸!给老子滚,谁再给老子提这事,老子打断他的狗腿!”安国候平日里和气的时候文质彬彬,可他还是个长期待在军营里的武将,骂起人来,那粗俗,骂的吏部尚书老脸都没处搁了。
顾晚玉说的眉飞色舞,还做起鬼脸来学着吏部尚书那扭曲的样子,笑的前仰后合。顾晚晴也跟着笑了,吏部尚书是顾老爷的好友,在吏部尚书去安国侯府拜谒之前,曾经来过顾府一趟。顾晚晴约莫着,是顾老爷不死心,就撺掇着吏部尚书去探探安国候的意思,可谁料竟被爆脾气的安国候亲自打了出来。如此这般,这顾老爷可就是彻底死心了。
父亲终究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丈夫,顾晚晴抱着肩膀这样想,唇边的笑意暖了几分。
身子告病省了晨昏定省,顾晚晴倒也自由逍遥,这些日子吃的好喝的好,身体渐渐大好了,连脸色都红润了许多。顾晚晴这身体原本是个弱柳扶风娇滴滴的美人,生的柔弱,看上去怯生生的,自从候婉心魂儿鸠占鹊巢,她每日早起都将自己曾经学来的军体拳打上一套,又加上吃的好,一个月下来,看起来竟壮实了不少,个子也长高了些。原本她和五小姐一般高矮,如今一下子窜出小半个头来!
“哎呀四姐,你可少吃点!”五小姐看着她四姐在吃光了两碗饭后,又叫人添了第三碗饭,不禁瞪圆了眼睛道:“你瞧你那腰身,以前的衣服都穿不下了!你在吃啊,可就得胖成厨房王大嫂那样了,看以后谁还敢娶你!”
看着自己曾经娇滴滴的病美人姐姐,如今开始长的高挑健壮,五小姐不禁觉得可惜起来。在她的眼里,女子就是要娇滴滴的,这样才讨人喜欢。
顾晚晴笑眯眯的看着五小姐,夹起一个鸡腿,开始吃第三碗饭,道:“你四姐我,这叫心宽体胖,能吃是福!你这小妮子哪懂得这些。咱们顾府又不是缺那两件衣裳,叫人置办新的就是了。”连日来的相处,顾晚晴也渐渐对这个便宜妹妹产生了好感。这五小姐是个爽利的人,嘴里心里都藏不住事,一眼就看到底了,也没什么坏心眼。顾晚晴很能理解初时她因为自己不想做填房所以希望她四姐姐好好的活着的心情,毕竟谁没点小心思,若是真如候婉云那般看着如此完美的人,才真是可怕的令人遍体生寒呢。
这般有喜有怒,有小心思有小算盘的,才是活生生的人!
吃完了饭,又吃了甜品,顾晚晴摸着圆滚滚的肚皮起了身,拉着顾晚玉去后院散步消食,因为她晚上还要吃顿宵夜。
就这样连日的吃,锻炼身体,两个月后顾晚晴已经酣然从一个娇美人蜕变的健壮高挑,胸是胸,臀是臀,肩宽体壮,原本娇俏的瓜子脸也圆成了鹅蛋脸,看着红润润的满是青春生气。看着自家四姐跟吹气似的长个又高又壮,五小姐的嘴巴嘟的能挂上油瓶。
“四姐,你原先的样子多好,现在这样,不好看的。”五小姐仰头看着已经比自己高出大半头的顾晚晴。
顾晚晴依旧笑眯眯的,她站在镜子面前,看着镜子中高挑健美的少女,对自己的新形象很满意。如今她换上一身淡粉色的对襟锦缎裙子,衬得身材凹凸有致。
蛰伏准备了两个月,她收拾打扮妥当,施施然走出院子。
候婉云给自己谋了门顶好的亲事,她顾晚晴也不能落下不是。今儿个,她要利用那官迷顾老爷,为自己谋门好亲事。
作者有话要说:
☆、6生母尤氏
若说顾老爷最貌美的女人,那非姨娘尤氏莫属。尤氏年轻的时候,据说那可是十里八乡的大美人,可惜家境贫寒,父亲是个种地的佃农。后来被顾老爷看中,纳了回来。
可惜这尤氏虽然美,却胆子小,生性怯懦,人又老实愚笨,太太看着尤氏得宠,就暗地里使些手段,离间了顾老爷和尤氏的感情。外加尤氏生的是个女儿,顾老爷渐渐的就对尤氏疏远起来。如今尤氏已经是昨日黄花,看着像个普通的妇人,唯有眼角眉梢依稀可见当年的美貌。
尤氏之女,便是顾家的庶出四小姐顾晚晴。顾晚晴完全继承了尤氏的美貌,性子也像极了尤氏,太太看着顾晚晴可怜又胆小,侍奉自己又温顺,所以对她倒也算厚道。但是尤氏则不同,失了宠爱,住在拐角的偏远里,十天半个月不出来走动,渐渐的,府里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个尤姨娘。
顾晚晴走进偏院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尤氏捧着个绣花绷子,孤零零的坐在院子长廊下的藤条椅子上,绣着花。因为年纪大的缘故,尤氏的眼睛有些花,绷子捧的很近,几乎快贴到眼睛上。
顾晚晴静静的立在院子门口,看着专心绣花的尤氏,眼睛里突然泛起了酸。
在外人眼里,尤氏并不怎么喜欢她这个唯一的女儿,平日里也很少走动往来,提起四小姐,尤氏也是一副冷淡的样子。可是顾晚晴知道,尤氏其实是非常疼爱自己这唯一的女儿的。她知道太太和顾老爷都不待见自己,若是自己跟女儿走的太近,连带着也会让老爷太太讨厌起了顾晚晴。所以她一直疏远着女儿,也很少在顾老爷面前出现,免得让顾老爷看见了顾晚晴,就想起她这个失宠无用的生母,连累的女儿受委屈。
尤氏这般的爱女之心,让顾晚晴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两个女人虽然地位不同,性格不同,但是她们对女儿的爱都是一般的无私真挚。
顾晚晴看着尤氏的眼神,突然就软了,软的化成了水,从那双水泱泱的眸子里滴了出来。
尤氏低着头,专心的绣花,丝毫不知院子门口多了个人。她用完了一根线,又从脚下的小竹筐里取出了另一根线,用手指蘸了口口水,搓了搓线头,眯着眼睛穿针,穿了好几下,不是左偏就是右斜。尤氏将腿上的绣花绷子放在小竹筐里继续穿针,顾晚晴看到她绣的,是一个小肚兜,肚兜上是个胖的和藕节似的胖小子。
尤氏常年失宠,她不会自己怀孩子,她手里绣的,是为她唯一的女儿准备的,给她将来的外孙。
顾晚晴吸吸了鼻子,拭去眼角的水汽,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叫了声:“姨娘。”
尤氏拿着针的手颤了颤,她抬起头,一双杏眼看着院子门口站着的那亭亭玉立的少女。尤氏眼里欣喜的光芒一闪而过,而后她的脸就冷了下来,淡淡的说:“你来做什么?”
顾晚晴走过去,乖巧的靠在她膝边,从尤氏手上拿过针线,利索的穿好,又递给她,道:“我来看看姨娘。”
“你这孩子,不是跟你说不要来么?你怎么不听话?”尤氏嘴里呵斥着,可是眼角加深的皱纹却出卖了她眼中的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