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宏义闻言蹙眉。
他若有所思地放下枪,问道:“确定没有吗?”
沈特助肯定:“确定没有。”
说实话,舒天邝的账本,谁也没有见过,更不知道到底长什么样。
现在他们如大海捞针一般,除了舒晚,根本就无从下手。
易宏义叹了一口气,眼神在舒晚那张早已不像阿雅的脸上淡淡逡巡一番,问道:“小晚,告诉我账本在哪里,我保证放过你。”
舒晚闭上眼,咬着下唇道:“爷爷,我再喊您一声爷爷,我真的没有见过我爸的账本,从我记事开始,他就一直躺在病床上,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手都抬不起来,又怎么记账本呢?”
这倒是一句实话。
易宏义都没法辩驳。
易辞洲心口噗通跳着,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沈特助和易宏义低声交流,问道:“你们怎么知道那套空中花园公寓的?”
易宏义冷嗤,沧桑的眼眸透着精邃的光芒:“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他没再说话,令两个保镖,如同押解犯人一样,一前一后押着他们二人出门。
易辞洲知道老爷子是暂且放过了他们,此时也没必要再反抗,不由放下心来。
出了门,付沉撇开钳制住他的保镖,赶紧上来问道:“易总,你还好吧?”
他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看二人脸色苍白无力,也知道必定是收到了等同于死亡的威胁。
易辞洲回身搂住舒晚颤抖的身体,在她耳边安慰道:“没事,没事,回去我再给你换个地方住,好吗?”
“换个地方住?”舒晚浑身颤得厉害,在他怀里更是难受不堪,她仰起头,狐疑问道:“易辞洲,你到底有什么手段?”
“什么什么手段?”易辞洲愣住。
舒晚眼前,还浮现着刚才他挡在她面前迎头开枪的那一幕,决绝而又惊恐。
她冷笑:“我就算住到天涯海角去,你和老爷子也能找到我,我住哪不都一样吗?”
易辞洲一听,眉头微微蹙起。
仔细揣摩她刚才的话,其实并不无道理。
自她从火灾中失踪,好像冥冥之中,都有人在牵引着他将她找回来。
是廖鸿宴告诉他,舒晚在清乌镇,也是廖鸿宴喊他去清乌市区的港隆酒店,布下一张大网慢慢收紧。
紧接着,是老爷子先他一步找到舒晚在高铁站,在她去登上去珠海的高铁之前把她拦了下来。
再接着,老爷子以和阮音订婚作为交换条件,告诉他舒晚在世界的尽头,让他把人找了回来。
而现在,他明明已经给舒晚换了住所,却依然被发现了那套空中花园公寓。
“……”?
易辞洲没再说话,
一路上都没说话。
直到他坐上了开往下榻酒店的保姆车,空白的大脑才有了点颜色。
回到酒店,他让付沉在门外守着,自己则将舒晚一把拉进了房间,把她按坐在了沙发上。
舒晚条件反射地惊道:“你干什么?!”
她早就醒了,早就记起了过往五年,根本不想他再碰她一下。
可易辞洲并未理睬她的抗拒。
他面色凝重地脱去了她的衣服,掰着她的胳膊腿和身体的每一处肌肤仔细看了一遍。
起初,舒晚还以为他又在搞什么变态行为,直到她发现他在逐一排查之后,才拧着眉毛疑惑道:“你找什么?”
易辞洲手指抚摸过她之前摔伤骨折的伤痕,用力压了压那里的皮肉,问道:“这里有异物感吗?”
舒晚摇了摇头,“没有啊。”
她身上伤痕只这一处,根本没有任何可以植入跟踪芯片的地方。
易辞洲闭上眼,沉沉吸了一口气,希望是自己想多了,这种情节估计只会出现在美国大片电影里,老爷子的手段多得是,犯不着用最弱智的方法来定位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即使她是舒天邝的女儿,但也不能说明她手上就有舒天邝的账本。
再说了,那天大火,除了肚子里的孩子,她真的什么都没有带走。
易辞洲帮她披好衣服,缓缓抬眼,凝视她道:“阿晚,回千城之后,我会再找个安全的地方。”
不等她开口,他继续道:“信我。”
他说完,便不再看她,径直走到窗户边,拉上窗帘后转身推门而出,再也没有进来过。
舒晚愣神看着他出去的身影,心中莫名有一丝隐隐作痛的感觉,但她不敢说,也不敢揣摩。
她知道易辞洲已是绝境中求生,但不知道他会去想什么办法来藏她,更不知道他会把她藏到哪里去。
付沉依然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守在门口,
这壮男人,犹如铜浇铁铸的人,不吃不睡撑在那,就算有人来换班,他也不愿意挪一步。
直到舒晚发话:“你去休息吧。”
他岿然不动:“没事的,太太,我守习惯了。”
这倒是句真话,
从他认识舒晚以来,他的职责就一直是守着她、看着她、陪着她。
虽然大多时间都跟空气没什么区别,但他确实已经习惯了。
舒晚强打起精神,扯了扯嘴角,“放心吧,老爷子暂时不会再动我的。”
易辞洲还在这,他为了舒晚几乎可以不要命了,易宏义理应不敢有什么其它的大动作。
付沉这才抬起沉重的眼皮,哑着嗓音说道:“太太,真的不需要我吗?”
舒晚沉了沉气,道:“真的,你去睡会儿吧,黑眼圈太重了。”
她说着,就要关上房门。
可付沉忽地抬眼喊住她,“太太啊……”
他难得主动说几句话,但似乎自从那天教堂婚礼之后,他就显得心事重重了。
舒晚回头,挑了挑眉,“说吧。”
付沉犹豫半晌,似是下定万难决心般,都不敢跟她直视,咬着牙说道:“如果有需要我拼命的地方,我也会的。”
舒晚一听,温切地笑了。
她踮起脚,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好不容易脱离法国外籍军团,又想拼命了?”
付沉耸着肩,微微一颤,“我说真的,太太。”
他有实战,也看过硝烟,闻过火药的味道也知道子弹从眼前飞过的感觉。
可舒晚依然苦涩摇头:“我可不想欠别人命。”
说完,她仰头对他会心一笑,便关上了门。
接连几日,舒晚都没有再出过房门半步,而易辞洲也再也没来打扰过她,甚至连人都没有出现过。
她没问,也不想去问。
易宏义不会对他这根唯一的独苗做出什么事来,她要担忧的只是自己而已。
第117章
◎躺在别的男人身下时,有多么无助和迷茫。◎
巴厘岛的天是碧蓝的,像一颗淬蓝的宝石,洇出了一片天。
舒晚却没有半点欣赏的心情。
就这么一直干熬着,她没见到过易宏义,也没有见到易辞洲,每天只有语言不通的钟点工来送饭吃。
终于有一天她熬不住了,趁着钟点工进来的功夫,她用英语问:“那个雇你来送饭的人呢?”
钟点工愣了一下,忽地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摇了摇手。
舒晚眼睛微微一眯,立刻就知道了她是个聋哑人。
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每个人都像她一样,有条件配最好的助听器和接受最好的语言恢复训练。
如此,她更应该努力活下去。
她知道易宏义不会轻易放过她,而易辞洲也不能每分每秒都护着她,她需要一个能逃离的契机。
这个契机就是回国。
她抬起手,试探性地打着手语问道:【那个雇你来送饭的人呢?】
钟点工这才看懂。
她略有些惊讶,待仔细一看,眼前女人的耳朵上挂着两只灰色半透明的助听器,连忙回道:【是那个年轻的先生吗?】
舒晚道:【是的。】
钟点工摇摇头:【我只在上班第一天见过他,然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舒晚皱了皱眉,又问:【那有没有一个年纪比较大的男人?拄着拐杖,拐杖龙头是红木的。】
钟点工更是摇摇头:【从来没有见过。】
舒晚眼神陡然间就黯了下来。
两个姓易的都不知道去了哪里,而她却一个人被困在这个不见天日的酒店里,虽然门口有付沉守着,但她知道,周围肯定有人把持,她根本走不了。
而付沉也不知道易辞洲去了哪里,电话也打不通,发消息更是石沉大海,他说道:“易总那天把你送回来就走了,一个人走的。”
“没跟着老爷子走?”舒晚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