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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双看到了跑道上的黑色赛服,和自己这身一模一样,是首体大的标志。
    出发,他左脚前踏,犹如一颗环绕地球翱翔的卫星,开始确认轨道。一步一步地往前踏,起跳,翻越,在最高处,陈双的屁股和什么东西轻轻一挨。
    糟糕,陈双往下掉,同时掉下来的,还有横竿。
    看台上,陆水拿着手机摄影的右手一抖。
    孙洋洋和莫生继续屏住呼吸,都没想到这一次陈双失败了。看台上一片安静,很尴尬,观赛人员不知道鼓不鼓掌。鼓掌吧,可是选手试跳失败,不鼓掌吧,但是又应该鼓励鼓励。
    没有人动,让安静更安静。
    红色旗子抬起,陈双眼睁睁地看着记录员给自己的分数后面打X,他从垫子上下来,安安静静地走到试跳队伍当中。
    出现了首次试跳失败,这有可能会影响选手的心理,黄俊目不转睛地看着陈双,万万没想到,这孩子的第一次失败来得这么早。
    太早了,不应该,很不妙。
    到目前为止,陈双前面的人全部成功一次通过,所以他是2.18轮的第一名失败者,回到队伍当中,前面的人是还未开始跳的人,是第25号,弗朗切斯科。
    你还好吗?弗朗切斯科转过来问,每个选手都会被教练当作数据来分析,他也觉得陈双的失败来得太早了。
    陈双点了点头。
    没关系,我知道你可以的,我看好你,请加油。弗朗切斯科说。
    陈双又点了点头,悄悄看向他前方的人。
    屈南刚好转了过来。没事,试跳不成功很正常,记住我训练过的内容。
    好,想想训练,自己训练过的。陈双不得不承认,过早的失败严重打击了他的信心,看来自己的经验还是太少了,需要重新调整。
    一个接一个的人往前跳,陈双身后也开始站人了,试跳失败的人不止他一个。但是一轮过去之后,热门10名选手当中,只有他要参加第二轮。
    等到他站好,裁判员问:是否开始试跳二次?
    是的。陈双说,同时在克服内心的障碍。如果他参加的比赛够多,就会知道这时候的沮丧实属正常。
    深呼吸,迈步子,陈双在起跳前不经意地看向等候区,然后朝前冲。查尔斯和弗朗切斯科都过了,自己也必须过去。
    他刚刚动身,屈南本能地觉得这一轮要凉。陈双的注意力没有放在比赛上面,他分心了。
    尽管他的动作还没有到紧张僵硬,可是一旦分心,人的得失心会加重。跳不过去是正常,但陈双目前还处于自己一定要过去的情绪里,他可能太想战胜查尔斯,以至于刚才那一瞥才看过来。
    唉,等到陈双和横竿第二次一同掉落,陶文昌已经开始思考今晚怎么哄徒弟了。陈双的这个翘屁股啊,真是跳高的一大难点,总是触竿。
    刚刚还在为上一名选手鼓掌的观赛人群再一次变得安静。仿佛每个人都亲眼目睹了一个运动员即将淘汰,因为这已经是第2次,机会只剩下1次。
    陆水看似平静,实际上已经不再拍摄了,手心出汗拿不住手机。孙洋洋直接捂住眼睛:莫生莫生,老大过去没有啊?过去了吗?
    莫生长叹一声,恨不得亲自上场托住陈双的屁股:没有,差一点点。
    哦完了,我不敢看了,我要一直捂着眼睛。孙洋洋的手捂得更紧了,只剩下1次机会,我不看了,我等老大第3次试跳成功再睁眼。
    场上,陈双再一次回到了队伍当中,前面只有5个人。
    他们都是2.18轮没通过的选手,通过的人早就在旁边休息了。现在的2.18成为了一道火线,拦住了他的前进,张牙舞爪朝他咆哮。
    它试图征服他,让他胆寒。
    陈双闭上眼,试图将精神集中到一个点上。还有1次机会,如果这次自己再跳不过去,这次比赛的行程就结束了。
    就要回家了,通过资格赛却被预赛拦在外面,首体大的跳高防线会少一个人,夺冠热门1人出局,只剩下9个。
    要稳住,不能失败,因为自己没有失败的机会。千斤的压力在他头顶聚集,等到陈双再一次回过神,又快到他了。
    这一次他仍旧回过头去,扫了一眼等候区的屈南和队友。
    白队和陶文昌假装喝水转过身,不和陈双有太多眼神交流,生怕给他造成压力。
    屈南却看着陈双,什么都没说,但是他想说的,都在眼睛里了。只需要一步,陈双就会被淘汰,也只需要一步,他就能过来。
    试跳再一次轮到了陈双,背越式跳高如同一个个轮回,将所有人卷进去。
    是否开始试跳三次?在选手站上指定位置时,裁判必须问。
    陈双闭上了眼,再睁开,眼前的跳高架一下子被拉远,让他看不清楚。放弃试跳,使用免跳权。
    裁判皱着眉头,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尽职尽责地通知了记录员。
    这个消息成为了一石激起千层浪的小石头,因为下一个高度正式跨入2.20,难度系数陡然增加。看台上有了谈论声,摄影区响起嘁哩喀喳的快门按键声,教练席位上,黄俊和马子平都拿不定注意,不确定陈双是否能稳得住。
    这一招走得太险,纯属剑走偏锋,就看陈双目前的状况是真的在调整中,还是只是一时意气要赌一把。
    成功进入2.20高度的,只剩下17个人了,包括一个使用了免跳权的陈双。
    陈双回到了队伍当中,目前他的身份相当于队伍当中的幸存者,但是命运待定。横竿又一次抬升,2.20,就在他们的眼前。
    谁说背越式跳高没有百米冲刺刺激?这太刺激了,完全是静态比拼,轮回碾压,这就是一场没有尽头的生存游戏,只要你还在场上没下去,就没有喊停的资格。
    所有人的体力都有限,从一上场,剧烈的消耗战就开始了,除了看谁能跳,也是看谁能扛。
    残酷吗?陈双承认,但竞技伴随的属性除了振奋,也将残酷包含在内。
    随着白洋的起跳,2.20轮正式拉开帷幕。仅仅是一个预赛,高度就抬升到这里,不愧是全国性质的比赛。
    等到白队成功跳过之后,陈双就开始低下头,除了调整呼吸,也开始观察自己的鞋。他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鞋上,不知道那些记者拍出的照片里,老婆鞋好不好看?
    它一定很好看。这可是自己磨练了几个月才穿习惯的战鞋,等到这次比赛结束,自己一定要把它好好保存起来,绝对不穿到报废。
    呼,深呼吸的声音在耳边飘过,等到陈双抬起头的时候,已经轮到他了。
    查尔斯满脸幸灾乐祸的笑容,跳下了垫子,他故意倒着走路,就是要看陈双的表情。
    他希望看到什么呢?陈双一清二楚,他想看到自己紧张,害怕,犹豫不前。
    既然已经使用了免跳权,自己只剩下1次,1局定胜负,能不能冲进决赛,就靠这一下。陈双高高举手示意,手腕上挂着项圈。
    看台上鸦雀无声。
    记者区的摄像头开始拉特写。
    每一个快门上都落着随时准备往下压的手指。
    队伍后面,屈南皱紧了眉头。
    陈双出发了,眼前只剩下弧形,天地之间就剩下自己的蓝色短钉鞋。随着大腿发力,每一次摆臂都伴随了一次交替,他一步步靠近起跳点,仍旧遵循着自己的规律。
    有什么东西,逐渐在心里变得清晰。
    免跳权的使用必须非常小心。首先,要在完全了解自己实力的基础上,如果你只是想往上走,做个样子,让别人看自己能进入很高的试跳轮,那很没必要,因为最终成绩还是会掉下来。但是如果你相信自己,确定心态调整完毕,就可以在裁判确定试跳开始前使用这个权力。陈又又,要恰当使用宝贵的免跳,这可不是赌一把,这是跨越这一轮的失败,去抓下一轮的幸运。
    屈南曾经说过的话在耳朵里响起,不知不觉间,陈双已经到了起跳点。这不是赌一把,体育比赛中从来没有赌的成分,一切建立在刚才只是失误的基础上,而不是失败。
    他不甘心,既然都到了这里,就必须进入决赛。没有人能拦住他,他要飞。
    右臂伸长,如同触碰天边,手臂伸直,再随着身体的转向变为柔软。腋下过竿,陈双将身体转正,余光擦过,身体开始对折。
    2.20,今天必须被自己干服!
    作者有话要说:
    又又:这个屁股真让人苦恼
    小业:是吗?让我摸摸。
    第177章 冲进决赛
    笔直的横竿变成了陈双身下的一条线,那么漂亮,又那么夺目。运动员是奇特的群体,当他们走在普通的马路上,不会显得多么瞩目,充其量让人觉得很高、很壮。但是一旦他们进入了自己的项目。
    光芒万丈。
    连同比赛器械都跟着沾光。
    明明只是一根很普通的横竿,当它架在那里的时候,完全就是个静物。可是当陈双定格在它正上方时,它成为了晋级的那条辅助线。
    现场的高度关注通通集中到跳高架的上方,陈双仿佛定格在一块琥珀里。他的头微微后仰,手指关节因为发力的关系而弓起。鞋尖垂直地朝着地面,像是无形当中有一根线拎在他的腰间,将他朝着天空的方向用力地拎起来。
    头发在空中摇晃,短短一瞬。
    往下落,陈双的胯骨附近已经没有感觉了,非常地麻,左小腿也发麻,是发力腿超出忍受范围的使用了。右大臂的内侧在抻拉造成的疼痛中抬不起来,提醒他这段时间都不能再发力。
    翻过去之后耳边没有掌声,可能是陈双根本没注意听。他完整地打了一个滚,才跪稳,胸口的起伏要将他的赛服顶破。
    横竿在架子上纹丝不动。
    一刹那,阳光仿佛顶破乌云,听不见的耳朵恢复了功能。刚才不敢喘气的人开始呼吸,肺泡将氧气紧紧抓住,不放走一口。
    陈双双手捂脸,把自己的呼吸声藏得好好的,生怕在镜头面前丢人。
    屈南这时才放松地呼出气来,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陈双的实力。这几个月来,他跳过2.20的,但是还没有来得及测量最高成绩。前提是陈双一定要稳住,只要稳住了,他是一棵黄木香一样的选手。
    很容易受到恶劣天气的影响,风吹雨打都经历一遍,开出的花在暴雨中深深地垂下头去,又因为没有刺,抵抗不了巨大的打击。但是一旦雨过天晴,黄木香就是生命里最茂盛的花朵之一,可以开满一片墙,让所有人闻到香味。
    野生的植物,永远不会屈服恶劣的自然环境。
    成绩有效。裁判员举起了白色的旗子,颜色从陈双的余光当中一闪而过。
    记录员右手执笔,在首都体育大学陈双的名字后面,画上了通过的标记。
    陈双两只手放在大腿上,没有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只有屈南和教练知道自己跳得过2.20,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是首次成功。一个运动员只有真正在比赛中跨入新纪录,才算作数。
    现在的自己,终于也属于2.20俱乐部当中的一员了。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自己已经进入了中国背越式跳高选手的强强之战,再往上都是神仙打架。
    从垫子下来时,陈双的情绪犹如头顶的天空,酝酿着专属于他的秘密。转瞬间他就被人抱住了,是陶文昌。
    紧接着,是白队。
    这时候运动员是可以相互祝贺的,他们都有着相同颜色的赛服,证明了他们的身份。
    真棒!不愧是我亲生的徒弟!陶文昌最先动手,搂住陈双的脑袋,在人家脑门儿上使劲儿地亲了一个。
    陈双愣住了,这么多镜头呢,昌哥居然亲自己?
    看台上,陆水正双手乖巧鼓掌,为哥哥的晋级而笑着。
    陶文昌才不管,直男无所畏惧,中国人表达情绪向来不外放,可是放眼国外,运动员搂着亲亲实在太正常。真的是高兴,亲吻有时候能代替一万句加油,在场上,那真是纯粹的爱。
    马上陈双又被人亲了一下,白队紧随其后。可以啊,害得我白紧张了!
    看台上,陆水看到白洋亲了哥哥,表情明显陷入了沉思。
    诶?怎么回事?这种事直男来做就好了,白队你个湾崽,为什么要亲我徒弟?陶文昌思考一瞬,瞬间明了,这他妈僚机是在给大缺德铺路。
    陈双接连被两个人亲脸,正恍惚当中,又一个吻落在了额头上。
    屈南亲完了,却是唯一一个什么都没说的,只是帮陈双整了整刘海,细雨一样的眼神看过去,将人完全罩住。众目睽睽,他还需要昌子和白队打掩护,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他一定第一个冲过来。
    看台上的陆水笑容消失。
    这一回,陈双是真愣住了,三个人围墙似的将自己围着,好像三只老母鸡,把自己护得密不透风。可是屈南竟然胆子这么大,用亲亲来奖励自己。
    摄像头在拍,快门还在按动,3个前辈不约而同地冲向同校新人面前给予鼓励,这是多么温暖人心的画面啊,尽管他们的鼓励方式有些大胆、出格,可是也说不出什么错来。
    可是陶文昌却想翻白眼,茶王这是受什么刺激了?非要当众秀一把恩爱?
    短暂地交流很快结束,裁判吹哨要求清场。3个人先归队,陈双摸了摸额头,飞快地跑向等候区域,查尔斯的表情还停留在上一秒的惊愕当中,没有缓过神来。
    这怎么能缓的过来,从前,查尔斯从来没听说过陈双这个名字。大部分人从高中时期就开始比赛了,像屈南、陶文昌、白洋,这都是很早出名的选手,可是陈双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
    着实让他想不通。而且比赛前教练将每一个人的数据做成ppt依次分析过,陈双属于威胁性中强的那一类,毕竟,他只是一个国家二级运动员,连一级都没考过。毕竟,他上一次的成绩止步于2.12,还是一个新人。
    可是现在,陈双已经杀到眼前了,一旦成绩超过了2.20,绝对是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看什么看?陈双擦了一遍汗水,茶色的眼睛比一般人浅,更衬托眼尾那一抹青色皮肤,没见过拆那人啊?
    你究竟在搞什么?查尔斯忽然靠近他,看着他的瞳孔,像是在检验,你有没有用什么手段?
    放屁!陈双推开他,要不是比赛当中,这一推绝对要用上力气,把人推倒在地。他当然清楚查尔斯要问什么,在怀疑什么。
    他要问自己是不是吃了药。
    不肯承认自己的进步也就算了,居然还敢怀疑这个?陈双的愤怒感不仅因为自身,也想起了薛业的百口莫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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