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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屿回拿出纸巾帮她擦去脸上的泪痕,两人又默默相拥了好一会儿。
    顾念想要目送他开车驶出视线,可现在已是深夜,低温风大,程屿回心疼她穿得少,看着她进了单元门才肯走。
    这条路今天已是第二次走,心情却完全不同了。
    程屿回笑着摸摸嘴,想到顾念说的那句话,不是因为过去的承诺,那是为了什么?还能是为了什么?
    这边的顾念刚拉开单元门就被门侧明显等候已久的顾望吓了一跳。
    “哥...你,你怎么也下来啦?”
    “下来这么久,也不知道穿件衣服,感冒就知道难受了。”顾望把给她带下来的大衣递给她。
    “不冷呀,我这睡衣可暖和啦。”顾念还煞有其事地捻起衣角,想要让哥哥自己求证。
    “男朋友的大衣更暖和吧。”看她那副自以为能瞒天过海的样子,顾望就憋不住笑,脸上没有笑意,眼角却挤出几根笑纹。
    “你都看见了,还故意笑话我。”
    “看来今年这烟花我是白买咯。”顾望晃了晃手里装着各种烟花的塑料袋,拿腔拿调一副可惜模样。
    “哪有哪有,现在也可以放嘛。”顾念谄媚地接过塑料袋,十分好信儿地察看今年哥哥又买了什么新鲜东西。
    “刚刚和小男朋友还没玩尽兴啊?”顾念的神色不好,尽管装作无事,但也还残存下来些许蛛丝马迹,他刚开口想要试探,见她只抿嘴笑了笑不回答,又在心里怪自己一时忘形忘了分寸感,实在是多事。
    “有了男朋友怎么还藏着掖着不告诉爸妈,推了相亲不是刚好嘛。”
    “哥哥还说我呢,你和嫂子都快要结婚了不也没带回家,我这才是哪到哪啊。”两然现下来了处宽敞的空地,晔城禁放鞭炮和大型烟花,春节期间对于这种手持的小玩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此这两年市面上各种花样层出不穷,顾念一面蹲在地上寻摸往常没见过的烟花棒,一面努嘴回哥哥的话,小女儿家的娇气倒是年纪越长表现越多了。
    “沐尧是独生女,还没结婚就要人家过来,多不好。”
    “是是是,哥哥总是有理。”此时刚好找了一个放置型小烟花,跑了几步离这边未燃放的烟花远些,放置好又跑回来,伸出一只手在顾望面前。
    顾望点燃了一支烟,吸了一口又递给她。
    看着小念忙碌的背影,好像又回到了她高叁那一年。
    往常春节都回乡下过,一大家子人喧哗吵闹得乱哄哄,平时再不和谐气氛烘托到位也能勉强称得上算一句热闹。四口之家虽也不算人少,只是当时顾念显而易见的兴致不高,偶尔说笑两句也是强颜欢笑。
    吃完饭后父母在外面看春节联欢晚会,顾念自己躲在房间里。
    顾望听父母说她成绩一直没有突破,以为她是高叁学业重压力大,又以为父母顾及他的想法没回乡下过年,冷不丁这样气氛冷清,她不习惯,怀着自责的心情好生地切了她爱吃的水果进去看她。
    想着是要敲门,只是一手拿着果盘,一手又拿着两罐可乐不太方便,正想用可乐边缘敲门,没想到她门没关严,顺势就打开了。
    没想到门一打开会是这副样子。
    她房间采光很好,顶天立地的落地窗就开在床边,顾念人坐在床沿,哭得很小心,两人的关系又一向是疏远客气,顾念没想到会是顾望进来,原空望着窗外陆恒广场烟花秀的她转脸过来,来不及反应地愣了许久,直到一朵烟花炸开,炸亮了昏暗的房间和顾望错愕的脸,顾念才回过神来胡乱抹了几下脸。
    “吃些水果吧,都是你喜欢的。”过年期间准备的水果都是质量上乘又价格昂贵的,紫红硕大的车厘子和反季节最为珍贵的草莓,又切了小念往常就十分爱吃的芒果菠萝水蜜桃,再怎么心情不好没胃口,总是不好错过也不能浪费。
    两人看着窗外的烟花,吃吃聊聊。
    顾望仔细想想,兄妹做了快要二十年,这样的场景竟然是开天辟地第一回。
    顾念不会随意地就敞开心扉和他诉说顾望的事,只一味地顾左右而言他,迂回地隐喻,隐秘地询问。
    倒确实也是她苦恼已久的事——晔城实验中学的第一次分班依据升学考试中的数学成绩和语文英语的平均分排名,一共4个重点班,一般数学成绩好的,高二文理分科都会选择理科,这样高二时班级调整不会太大,顾念读初中时就是除了数学几乎哪科都好,但高二时选择了理科,因此高二时才调整到和程屿回一个班。
    理科重点班虽是新成立的,可班上的同学基本都早已互相认识,组成了稳定的团体和帮派。顾念原本就性格慢热内向,和原来的好朋友又因文理方向不同而不在一个班级,在班上总是独来独往,原本一向平安无事倒也乐得自在。
    偶尔别人和她说话,还没说上叁两句就惹得她脸红,引得班上男生都喜欢和她开玩笑,文科学得好又引得各科老师都喜欢她,数学太差过于偏科又收到班主任数学老师的关注,同桌还是程屿回,多少会招些闲话。
    性格原因,顾念不要太喜欢结交新的朋友,人缘不算差,和大家都说得上话,原本也算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同学情谊了,程屿回和李纾沅在一起后风向却都变了。
    她好像被孤立了。
    又好像是自己把自己孤立了出去。
    原本只是在这个集体的边缘,如今像是被推到了中间。站在嘲讽讥笑和流言蜚语的漩涡中间,曾经是程屿回把她拉了出去,如今却像是把她又推了回去,她因为重力,因为惯性,因为彻底的失落失望,十足地坠了进去。
    只是在和顾望讲的故事里,程屿回的存在彻彻底底地被隐去,变成了珍贵的挚友。她也按捺住自己想要探问的欲望,转而去问她如今又要怎么才能打破这种局势。
    “那小念觉得,自己有哪里做错了吗?”顾望听了很久,等她终于说完,才如此回答道。
    “没...我不知道。”她原本想回答一句没有,可又没有那么笃定,有错吧?一定有错的,怎么会都是别人的错,怎么会呢?
    “既然不知道,那就是没有,小念既然没有错,那就顺其自然吧。”对上小念错愕的眼神,他又笑了笑,再次开口说道,“小念怎么会有错,你这么好,别人不喜欢你,那是他心胸狭隘没有眼光,还不具备欣赏我们小念的水平啊。”一边打趣一边摸了摸小念的头发,顾望还是第一次觉得原来自己虚长几岁的经历还能这样的有意义,如果真能帮到自己的家人,那样真好。
    顾念终于笑了。
    陆恒广场的春节烟花秀也终于结束,没开灯的房间再度恢复昏暗。
    “哥哥陪我去放烟花吧,好不好?”
    “哥哥!你发什么呆呀!快看烟花呀!”烟花下面是顾念扫去阴霾、笑颜如花的面容。
    当初看着烟花都会默默落泪的小念好像真的终于走出来了,多好啊。
    花了一点时间把剩余的烟花都放完,又拍了视频发到家庭群里给爸妈送新年的祝福。收拾完燃放垃圾后两人都还没有困意,就在单元楼下一边散步,一边聊天。
    聊了聊工作,又聊了聊感情,自然不会少得了聊一聊程屿回。
    “大学时不见你恋爱,工作倒是谈起来了,办公室恋情很不好哦。”毕竟是哥哥,再如何自控,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操心和说教。
    “不是办公室恋情啦,以前的高中同学。”
    “高中同学?前男友吧?”顾望挑眉,要不是早有端倪,谁大学毕业才和高中同学在一起。
    “你怎么知道?”
    顾望笑笑,“所以才不带回家?还没过考验期啊?”
    “也才刚刚复合嘛,也许明天就分手了。”刚才都差一点分手了,这句话被顾念吞了下去。
    “明天的事,就明天再说。”他的脚步停了下来,“现在呢?以前的疑问都得到答案了吗?”
    拐角处,忘了给顾念压岁红包折返回来的程屿回见到两人停驻又隐去另外半侧的身子,尽力将砖地上倒映着的自己的黑影融进建筑物的阴影。
    他自嘲地笑了笑,现在好像连生气的立场都完全没有。
    感情的事儿真叫人一点办法也没有,如今他就像一个死囚,这样说又不够贴切,他是心甘情愿地困在这囚笼之中,他在等顾念宣判死刑,不过是奢望渴求,期盼能让他等待得久一些,再更久一些,等到岁月老去,老得连爱与不爱都无心计较,如此便能糊弄了事,相安无事。
    有的时候多想顾念是一个锱铢必较的人,在他理亏的沉默中被迫忍无可忍地撕开一个裂口,逐字逐句地,一点细节也不放过地来追究过去种种,让他能光明磊落地负荆请罪;有时候又太害怕,倘若她真的要睚眦必报,他的错无可辩驳,只能全盘接受她裁决的结果,他又不肯。
    交谈的两人渐渐走远,上了楼。
    单元门的声控灯都归于黑暗,他还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
    新年伊始的钟声敲响,陆恒广场的烟花秀如期而至。
    顾念坐在床沿,房间没有开灯,屋内只有烟花在天空炸开时才有被惠及的光亮。
    每年都是大同小异的样式,她看得不算认真,多半在发呆失神,只是手机屏幕在黑暗中发出的微弱光源不足吸引她的注意。
    只是时间上几分钟的延迟,另外一边连发个春节祝福都要鼓足勇气的程屿回又被失落彻底地给席卷了进去。
    家里的暖气明明开得很足了,可周身彻体都像瞬间坠入了深渊又置入了冰窖之中,心脏传来一阵又一阵客观真实的循环往复的失重感,屿回的喉咙像是突然哽住了一块粗硬的石块,堵塞住他的喉管和鼻腔,让他呼吸都费力。
    他强迫自己缓慢又大口的呼吸,白日的疲累和困意又卷土重来,便如此哽着睡了。
    实在不能算作是明智之举,只要再几分钟,顾念回复来的一句春节快乐就足以拯救他了。
    梦中的他也在黑暗中持续地下坠,再坠,还坠,仿佛坠不到底。
    他伸出手没有章法地到处抓,企图抓到什么凸起的山丘、石块或者枝桠,减缓下坠的速度,争取些时间把提到嗓子眼儿的心脏安置回去。
    那些目标中的东西连个边缘都没摸到,却被一只柔弱无骨的小手轻而易举地抓住了。
    他终于能张开眼看清自己到底身处何地,可什么都还没来得及看。
    面前只有顾念今晚未施粉黛的素颜,她的眼睑因为哭泣而变得红润,眼角还残留两行泪水划过的淡痕。
    “我们...我们还是分手吧。”这一次他没来得及吻住她。
    那句话被她完整地说出来了。
    不再像是以前,如今程屿回对于会出现这样的梦境已经很有经验,他平静地睁开眼,抚着心口强装镇定地深吸了几口气,确定好心脏还在本来的位置,才意识到如今仿佛已经不一样了。
    右手轻轻地拍了两下脸颊又拿起枕边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现在的时间是02:34,还有几条消息提醒。
    打开锁屏,径直地点开和念念的对话框。
    00:04:【春节快乐,屿回。】
    00:04:【晚安哦。】
    00:05:【明天见。】
    00:05:【不对,已经是今天啦,我们晚点见呀。】
    消息都还未完全看完,程屿回便心神荡漾地笑了出来。
    笑意先是很深,又逐渐演变成自嘲的轻浅。笑自己不过是晚了几分钟收到回复而已竟就有如此大的反应,又笑自己真会自欺欺人,随随便便几句话来打发,他就心甘情愿地去粉饰太平,选择对遗留问题视而不见。
    怎么会是念念的错,全都是自己的过错,所以当然要视而不见。
    心里纵是百感交集,体现在文字上也只剩下直白的欣喜。
    02:35:【好,晚点见。】
    这时候已是太晚,程屿回不再巴巴地等待回复,给手机接上电源,翻了个身便是好眠。
    另一边的顾念其实还没睡,百无聊赖地侧躺着刷手机看微博,消息刚弹出来便看见,却也是没回。
    一是不想解释自己怎么这样晚还没有睡,不想告诉他答案,又不想扯谎骗人不告诉他答案;二是心里还在为着这位在钻牛角尖,明早一大早便要去大伯家拜年吃饭,现下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此时正生气呢。
    左不过是一个问题想来想去,得不到让自己满意又逻辑自洽的答案。
    “现在呢?以前的问题都得到答案了吗?”
    她当时沉默了一会儿,回答了哥哥没有。
    其实她已经没有办法准确地回想起当初的疑问是什么了。
    变换成现在的她再来重新发问,问题只关于程屿回的话。
    回答竟然还是——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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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闹别扭吧闹别扭吧  闹过头啦就嘿嘿嘿
    遗留问题露出冰山一角
    不肯慢慢来就只能一下全掀开
    请大家不要客气多多评价多多收藏多多给珍珠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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