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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崤,这就是鬼眼组组长的责任!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韩江一顿长篇大论的输出,仿佛要把自己心中的郁结尽数倾吐出来。
    他知道现在的自己非常鄙陋恶毒,他以别人的伤痛哀伤为乐,为卑微怯懦高举大旗,他曾经如此不齿这种行径,可如今却从污秽中获得最简单的快乐。
    就像吸食致命的毒品,明知道只会慢慢腐烂发臭,却心甘情愿的沉沦在短暂且虚伪的精神亢奋里。
    他已经濒临癫狂,但岑崤却异常冷静,仿佛这个房间有一道泾渭分明的结界,一处是地心岩浆,烤的焦灼,一处是高山冰川,冷的彻骨。
    “责任?”岑崤勾起唇,笑的人遍体发凉,他百无聊赖的垂下眼皮,手指轻轻擦过组长办公室的玻璃门,“我只对一个人有责任。”
    干燥的指腹擦过光滑的玻璃,没发出半点声音,但空气中分明有什么东西骤然崩裂了。
    浓云滑过太阳,房间里充沛的光线缓慢阴沉了下来,阴影慢慢拉长。
    韩江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名声,威信,地位,稳定,这些他无比看重的东西,岑崤真的在乎吗?
    万一岑崤是个疯子,不惜毁了鬼眼组,毁了蓝枢,毁了红娑研究院,也要让十四年前的冤情和两年前的罪恶大白于天下呢?
    韩江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岑崤能做出来吗?
    他不知道。
    他从未真正了解岑崤,所以才给了对手趁虚而入的机会,他过了太多年安逸的日子,几乎忘记了,九区鬼眼组,一直存在残酷的斗争。
    昼夜更迭,星辰变幻,再严丝合缝的计划,居高临下的威压,也总有大厦倾覆的一天。
    对正义失去敬畏,就是走向毁灭的第一步。
    明明一开始,他只需要赔偿一台实验仪器,再好好教育自己的儿子。
    岑崤抬了抬手腕,看了眼表,冷漠无情道:“十二点了。”
    时间到了整点,韩江就不能再拖了。
    鬼眼组已经没有了他的容身之地,他多逗留一秒,都是对现任组长的不尊敬。
    韩江的眼里瞬间失去了光彩,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灰尘。
    他拎着手提包,目不斜视的走出办公室,留给岑崤一个有些凄凉的背影。
    清理工就守在电梯口,迫不及待的等着将韩江的东西移出组长办公室,给年轻有为的新任组长一个顺眼的空间。
    岑崤却因为要给鬼眼组开会,没时间等着看收拾出来的屋子。
    会议没什么要紧,无非就是立威,让那些不服他的人早日认清形势。
    这个流程他倒是熟悉,上一世夺他爸三区会长位置的时候,他也这么干过。
    其他人心里怎么想,岑崤并不能完全摸准,但他知道,杜溟立一定是不服的。
    杜溟立发现自己和岑崤竞争占不了上风时,就打算徐徐图之,甚至还和岑崤联手,为了合纵连横,做点业绩。
    现在业绩是有了,根基也立稳了,但他完全没想到,韩江倒台了。
    岑崤一上位,他所有的努力就白费了。
    接到通知的那刻,杜溟立差点直接撂挑子不干了,但坐在办公室思忖良久,他又冷静下来了。
    他不知道岑崤抓住了韩江什么把柄,但风水轮流转,岑崤也未尝没有出事的那天。
    杜溟立留到了会议结束,他走到岑崤面前,笑的颇有深意:“恭喜了,岑组长。”
    岑崤皮笑肉不笑:“客气,以后还需要杜队长努力工作,好好配合。”
    杜溟立笑意更深,点了点头,他将笔记本夹在手臂,紧紧的扣住:“当然,只是也请岑组长小心,我会时刻做好对上峰的监督工作,希望韩前组长的错误,不会发生在你身上。”
    岑崤的目光从他脸上扫过,甚至没有回应他的话,岑崤直接略过他,大跨步走出了会议室。
    门口等候的助手殷勤的接过岑崤开会用的稿件:“岑组长,您现在要去看看您的新办公室吗?”
    岑崤淡声道:“不用,我回家。”
    助手连忙道:“岑组长,我立刻给您叫司机,您稍等。”
    岑崤一皱眉,跟助手拉开距离:“我没有韩江那么独裁,也没有开除谁的打算,有事会叫你,不用跟着我。”
    助手这才松了一口气,满脸笑意:“是是是,岑组长您慢走。”
    杜溟立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听着,每一声岑组长都仿佛插在他胸口的刀。
    他总是在想,自己辞掉以前的工作来到九区是不是做错了,他这一年,就没有任何称心如意的地方,他做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他人做嫁。
    ——要是没有岑崤就好了。
    没有岑崤,鬼眼组组长的位置大概率就是他的了。
    -
    韩江倒台,张昭和失势,黎容也不必像前几个月那样小心克制。
    岑崤回到家,黎容正从浴室出来,顶着湿淋淋的头发,给自己冲咖啡喝。
    看到岑崤,他放下匙子,带着浓郁的洗发露香气凑过来,呼吸着潮湿的热气,弯着桃花眼揶揄道:“做岑组长的感觉怎么样啊?”
    岑崤揉了揉他的发梢,指尖一片湿润:“又不吹头发。”
    一见到黎容,韩江的那些话就从脑海里涌了出来,他心思有点沉。
    黎容不满岑崤的一本正经,微凉的手指顺着岑崤的衬衫缝隙探进去,在岑崤的腹肌上按揉:“当了岑组长,还穿的这么严肃,说话像我长辈。”
    岑崤把他的手指从衣服里捞出来,用手掌扶住黎容的腰,将他压向自己,低笑:“我难道不比你大?”
    黎容贴近他,在他下唇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黎容挑眉端详片刻,就知道岑崤心里有事,口中的玩笑也不达心底。
    黎容拍拍箍着自己腰的小臂:“韩江跟你说什么了。”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他太了解岑崤,也太聪明,岑崤根本瞒不了他,如果可以,那也是他允许岑崤隐瞒。
    岑崤只好把韩江和他说的话,原原本本的给黎容讲了一遍。
    黎容一开始很克制,甚至还能平静的走到餐桌前,继续搅合那杯加了过量冰糖的黑咖啡。
    他脸上也没有太多表情,只是垂着睫毛,绷着唇,任由潮湿的头发贴在脸颊。
    匙子一下下毫无规律的撞击着杯壁,黑褐色的咖啡快速旋转,漩涡中央泛起几个细小的气泡。
    咖啡杯里热气升腾,给他的眼睛也染上了一层水光。
    岑崤讲完了,冰糖也彻底融化。
    黎容抬起来想喝一口,才发现自己的手掌一直在抖,抖的咖啡杯里的漩涡都开始激荡凌乱,抖的他几乎无法安稳的喝下这一口咖啡。
    他不是没有想过,他知道没有那么简单。
    但当他亲耳听到他一生的悲剧全部出自一个人的一己私利,他很难不愤怒,不憎恨。
    岑崤走到他身后,握住他的手背,帮他托起了咖啡杯。
    “宝贝儿,别抖,胜利者不需要向丧家之犬施舍任何情绪。”
    岑崤扶着黎容的手,帮黎容将咖啡送到唇边。
    黎容低垂着眼,张开唇,轻抿了一口。
    咖啡的苦涩中夹杂着冰糖的甜腻,两种极致的味道刺激着味蕾,热烫的液体沿着喉管一路滑到胃里,他终于慢慢的安静了下来。
    黎容深吸了一口气,将咖啡放下,将自己身体的重量靠在岑崤怀里。
    他眸色幽深,望着客厅的吊灯喃喃道:“既然如此,还是让我给他选择个死法吧。”
    岑崤蹭了蹭他的耳骨,最后用嘴唇轻轻一吻小巧的耳垂,宠溺道:“你想做什么都好。”
    -
    律因絮二期试验开始前,高塔小组开了第二次组内会议。
    参会的依旧是那三十多个最有声望,最有资历的组员,只不过这次会议的氛围,有些微妙的改变。
    身为组长的张昭和自然要前来主持会议,但这次会议,却不是他主张召开的。
    而是江维德。
    张昭和脸上已经不再挂着气定神闲的微笑,自从韩江倒台后,他几方打听,但九区就像铜墙铁壁,一点消息都泄不出来。
    他不知道韩江是倒在什么地方,不知道韩江被抓住的把柄对他来说有多大影响。
    他很慌,也很急,而这种情绪,最近已经变成了他的常态。
    直到他这个组长,接到江维德的通知,说要内部表扬黎容,预祝律因絮二期试验圆满成功。
    简而言之,就是一场黎容作为主角的表彰大会。
    张昭和自然不想参加,可是不参加,江维德的要求听起来又那么名正言顺,师出有名。
    张昭和最近又瘦了很多,细瘦的骨头几乎挂不住那身中山装,他的拐杖重重的敲向大理石地板,仿佛他真的需要借着拐杖的力量才能行走。
    他脸上的颧骨凸起的有些刻薄骇人,那双眼睛却是机警的,敏感的,仿佛轻微的声响都能让他神经紧绷。
    他一进入会议室,就发现黎容坐在江维德身边。
    江维德如今已经是代理院长,只等着朱焱那边一松口,他就正式上任了,所以他坐的位置,自然是非常中心的。
    黎容挨着江维德,自然也就成了焦点。
    张昭和逡巡一圈,挤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今天到的人可真全啊。”
    他习惯性的伸手去摸胸口的钢笔,摸到一片空白,他才意识到,钢笔已经亲自被他踩碎了。
    只是这多年养成的习惯,一时之间却无法改变,让他的动作变得有些滑稽。
    黎容笑的人畜无害:“老师来了,快坐。”
    江维德还没开口,反倒是他先说的话,对此,江维德目视前方,没有任何异议。
    会议室里的人面面相觑,虽然觉得黎容来接张昭和的话有些奇怪,但也没谁出声反对。
    张昭和盯着黎容的脸,缓慢的坐了下来。
    他不知道黎容又要搞什么猫腻,但他猜测,韩江倒台,一定跟黎容脱不了干系。
    他和黎容是同类,像他们这样报复心强的人,不会放过任何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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