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下来一环顾,众人纷纷附和道:”这是自然!”
“先生说的是!”
程书办满意的点点头,又盯着谢黛宁冷声斥道:“是以这位谢公子,你态度如此轻慢,实在不能不令老朽怀疑,你究竟是如何取得的入学资格?又或者你真的有资格吗?”
“先生这话,是怀疑学生学籍文书的真假?”
谢黛宁一番作态本就是为了激怒他,正等着他这话呢,她堆起冷笑将学籍文书抖开给众人去瞧,京城官学红印,湖州府学官印,皆是清清楚楚。
“正经的印鉴,诸位可都看仔细了!是假的吗?”
无人敢答。
她连声笑叹:“真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啊!书院的先生不可能错,我的文书也不假,如此只能是湖州府学错喽?既如此,不如使人去请府学的大人,我倒要看看是书院的面子大,还是府学官大?”这样阴阳怪气,分明是指程书办犟脾气不肯认错,书院又仗着名声欺负人。
程书办气得连连跺脚,他是个书痴,明经辩义自是无碍,可和人争执口舌却是不利,跺脚半天一句话也回不上来,又拿起学籍文书仔细去看,文书的确不是假的,可名字也是真没有!
他一时想不出缘故,急的满脸是汗,黄晶镜架几次差点滑掉地。屋内其他人也不耐烦了,纷纷小声埋怨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呀……?”
“先生,可否快些呢?”
“对呀,找不到他的名字,先给我们办不行吗?”
谢黛宁转头对众人笑道:“急什么,总得有个先来后到罢?本公子没吃早饭就到了,哪想到赶上这等倒霉事儿?若是等你们都办完再轮到我,且不说公不公平,我先饿死咯!不过你们也莫急,簿子上不过十来个名字,我的事情弄清楚了,眨眼功夫就给你们办完了。”
他自称本公子,全无半点学子儒雅自矜,程书办忍不住抬头瞪他一眼,本来不屑入眼,这回却把那纨绔样子看了个分明——
唇红齿白,好样貌是不必说了,就那身绯红的锦袍流光溢彩,便是他眼神不济,也知是上好的料子,身上配饰不多,但腰间锦带镶金缠玉熠熠生辉,绝非凡品,还有那双鹿皮小靴子,又轻便又好看,书院里也有纨绔子弟,但还是头回见这样式儿的打扮,这副富贵公子的模样,在一众布衣书生中分外扎眼。
程书办忽然想起什么,猛的问道:“谢岱宁,你可是官推学子?”
“那是自然!”谢黛宁听他总算问到了点子上,心下松口气,笑眯眯道:“我说官推的正经学子,京城广平坊人士,去岁取的生员!学籍文书是京城的刘学政亲自盖的戳!”
周围似有人微微发出惊叹,程书办却是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指着他的鼻子忍了又忍,终还是大声怒道:“胡闹!你太胡闹了!十日前,官推学子的报到就已经截止!你足足晚了十天才来,就这还想入院求学?”
他在负责入学数十年,从未见过一人迟到,也从未见过有人把如此人生大事当儿戏一般,他根本想不到会是这个原因,哪怕是现在,这学子还是面色不改,一脸轻浮笑意。
云岚书院的生源有两种,一是各地学政推举的优异者,称为官推学子。另一种则是参加云岚书院考试,由书院自行择优录之,束脩全免,数量不到官推者的一半。
谢黛宁身后那些,一看衣着便知是贫寒人家出来的,正是此类生源,书院怜惜他们家贫,行路不便,便又多宽限了十日入学。
书生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这其中的差别,谢黛宁佯装听了几句,才恍然大悟般轻轻拍了拍自己额头,懊恼笑道:“哎呀,是了!我途径江南玩儿了几日,竟把报到的日子给记混了!宽限之期不是给官推学子的,耽误了,耽误了啊!”
“哈!闹了半天,还是你自己的错!”书生们嚷嚷起来:“那就快别挡在这里了,赶紧走罢!书院规矩严,错过时间一律不得入学!”
“这么多年可从没听说有错过报名的!”
谢黛宁扫视身后众人,脸上笑意不变的说:“呵,大家都是同窗,日后常常见面的,合该帮忙想想办法才是,怎的一个个如此冷情!?”
“你都入不了学,谁是你同窗?”有人讥讽道。
程书办看着眼前闹剧,心道这谢姓学子一看就是家境好,没吃过苦,加上年纪小不懂事,误了大事竟还不知,他也不忍再责怪,只肃容道:“谢公子,官推生员官府会发给盘缠银两,按时赶到书院不是难事!而贫寒子弟,书院之所以宽宥十日,是体谅他们行路艰难,不过即便如此,老朽数了一下,这名册上剩余的十来人也都在此了,无一人错过这最后期限!谢公子,你年纪不大,但是身为读书人,再不懂事也该知道求学是何等重要之事?!罢了,经此之后,你要切记莫再贪玩儿误事!现下还是赶紧离开,回京城跟家人商议商议,总不能没书读罢!”
“多谢先生教诲。”
谢黛宁认认真真听他说完,然后低头从怀里摸出一封烫金封皮的文书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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