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你问问沈医生?
好的,谢谢你。
不晓得是不是今淼的错觉,霍鑫言对他尽管依然有戒备,但敌意仿佛少了一点。
再者,从霍鑫言的反应推测,当时那瓶有问题的精油应该不是出自他手笔,那会是谁呢?
沉默的两人在各怀心思中吃过早饭,今淼回到霍鑫泓的房间,便看见新来的护士已做完检查,正在准备治疗的仪器。
一见今淼进门,她立马停下手上的事,不知从哪摸出一个礼品袋,殷勤递上:
你好,你是今先生吗?我姓刘,以后请多多关照。
不用客气,我只是
一时没想到该怎么形容自己的身份,说是霍鑫泓的丈夫,好像也不对,两人不过有名无实;说是室友吧,倒是挺贴切,可对外这么说总不合适。
尴尬推开她递来的见面礼,今淼委婉拒绝:
其实这里主事的是闫伯,我收这个不合适。
这样啊,
刘护士约莫三十来岁,一身简练的白制服,亲切的眼神中透着精明,讪讪收起礼品袋,赔笑道:
反正以后估计常碰面,今先生有什么事请直接吩咐。
不敢,你先忙吧。
慢步走到床旁的凳子边坐下,今淼迟疑片刻,开口问:
王护士是发生什么事不能来了吗?
她被调到秾水市慈善医院当护士长。
提起王护士,刘护士一边麻利接好吊瓶,一边幸灾乐祸:
秾水市你知道不?离这远得很,护士长说着好听,那边管理很严,揩油水想都别想。我们都猜,她是不是得罪沈医生。总之啊,她要不想辞职,也只能认了。
见今淼没有反应,刘护士很有眼色,奉承道:
霍大少身体恢复得挺乐观的,听闫伯说你等下要和他下去,我帮你吧。
嗯,谢谢。
安静在一旁等刘护士做完治疗,今淼又请她演示了一遍按摩手法,这才把霍鑫泓扶上轮椅,推到花园里晒太阳。
总算又只剩我们俩二人世界了。
等外人离开,今淼弯下*身,悄声在霍鑫泓耳旁说:
对不起,其实是我自己想到外面透透气,你不会拆穿我的对吧?
他的声音清脆悦耳,吐息温和拂过霍鑫泓耳廓,可惜他推着轮椅,否则就能看到,被他戏称作冰山的人,英俊的脸颊上难得掠过一抹微红。
张开四肢大字型躺在草地上,今淼长长呼了一口气,霍鑫泓坐的轮椅就停在他身边,忍不住闭上眼小声嘟哝:
冰山,你们家怎么回事?
暖和的阳光温和洒在身上,天上白云静静流淌,时不时有鸽子飞过,今淼不知不觉放松下来,像回到很久以前:
他垂髫时,还是太平盛世,每日听完课后,总偷偷跑去找师娘,缠着她学调香。
虽然在学文习武、修身养德方面,父兄从小对他管教极严,但未曾阻挠过他私下的爱好,那会是今淼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谁也没料到,十年后,外敌来侵,战火四起;他爹身为太守,率领一众将士誓死抵抗,并在兵临城下那天当众立誓:
父死子继,不战至最后一兵一卒坚决不降。
于是他爹之后是他的大哥、二哥,到年仅十九的末子今淼披甲上阵,城中算上老弱病残,也只剩下不到一半男丁。
唯一无憾的,便是他站在城墙上,咽下最后一口气那刻,终于远远望见援兵的旗帜。
要是可以的话,真想变成一只自由自在的鸽子。
突然从战场来到现代,还成为冲喜的新郎,今淼每时每刻都在强迫自己努力接受境况变迁,却不代表他真能心如止水,不由感叹:
飞出这里,看看外面的世界。
回答他的只有耳边风吹草丛沙沙声,今淼没察觉,霍鑫再次又不声不响睁开眼,一双清澈的蓝眸专注地望向草地上半寐的人:
容貌清秀,皮肤白皙,眉目温和,是那种让人越看越舒服的长相。
在今淼说出想要自由时,一直假装植物人的霍鑫泓心上似被什么重重一撞,内疚似潮水般袭上心头:
起初,他本来以为今淼不过是贪图享乐,才会嫁到霍家;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却得知,对方竟是被牵连的。
即使他在商场上再怎么杀伐果断,但他还有底线,今淼是无辜的,他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耽搁别人一生。
对不起。
不住在心里默念,霍鑫泓的眼底闪过一丝歉意,暗下决心:
再委屈你一段时间,等准备就绪,之后你想要什么,我必定尽力满足。
不清楚植物人丈夫的心理活动,今淼眯着眼睛晒了一会日光浴,像是充满电一般,摇头把丧气的想法挥出脑海,精神抖索腾一下坐起身,满怀期待道:
走吧,我们去给你挑香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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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鑫泓:你要什么,尽管开口!哪怕要本总裁的人也阔以(疯狂暗示)
今淼:蛇精病,要你的人作甚!
霍鑫泓:能做的可多了~
今淼:///
第5章
早在数千年前,人类就有使用植物香料的习惯,譬如熏疗、艾蒸和制作香酒等。
兰草,叶辛、平、无毒,生血调气;郁金,(根)辛、苦、寒、无毒,行气解郁、凉血破瘀;丁香,辛、温、无毒
推着轮椅从花园回到起居室,今淼每每看到认识的花草,开心得像个进游乐场的小孩,如数家珍般向霍鑫泓数来,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倒真像一对多年老夫夫。
因以前今淼在学习调香时,师娘便有意训练他分辨各种香料的气味,并教授他以香和药,既可防病养生,又颐养性情。
对不起,我好像讲太多了,你会不会听得耳朵起茧?
后知后觉自己滔滔不绝了一路,今淼一手关上起居室的门,眨了眨单眼:
冰山你要是被我烦醒过来,把扔我出门的时候麻烦手下留情。
他自然没看见,冰山的嘴角极难察觉地往上勾了勾,下一刻瞬间恢复冷漠。
先是把霍鑫泓的轮椅谨慎固定到桌旁,今淼踮起脚尖,打开柜上的磨砂玻璃门,一眼即看见放在最外面的香薰礼盒。
压不住好奇,霍鑫泓眼睛稍稍眯开一条缝,不料竟一眼瞥见,今淼往后微仰时,黑发和衬衫后领之间,无意中露出一块光滑的洁白。
他心中不知被什么一撞,昔日叱咤商场的冰山霸总、此时倒似是被抓包的小贼,心虚得顷刻闭紧眼。
可刚那抹不经意间攫取的旖旎,却似在他脑里生了根,挥之不去。
双手小心翼翼将盒子捧到桌上,今淼像是个拆圣诞礼物的孩子,黑珍珠似的眼眸亮晶晶,樱色唇角不自觉弯起好看的弧度,屏住气息,修长白皙的手指细心解开绑成精致蝴蝶结的丝带。
压花盒盖被打开的那刻,一股淡淡的植物芳香便从似蝴蝶般自盒内飘起。
早上听过霍鑫言的意见,今淼在饭后随即好奇探了探霍鑫泓的衣柜,显然他的丈夫并没有用香水的爱好,仅有的一两瓶他不认识的牌子,但味道他倒是记下了。
十二经络择一行,君臣佐辅辨分明;
各取芳草馨香气,纳尽五行香自灵。
这是小时候,师娘教他调配药香的口诀,意思是选择香料要考虑使用者的身体状况和喜好,灵活变通,取长补短,才能发挥最大的功效。
因此气味较浓烈的精油首先被今淼排除,接着他打开其中一瓶,左手轻轻捏起滴管,拿到距离鼻子两三公分的位置,右手轻扇两下,便觉一股柔和的玫瑰香、夹杂着雨后清新的草香,让人想起生机盎然的森林。
而他选出另一瓶,则是以柏木香为主调,辅以温暖檀香调和,祥和安稳的质感萦绕鼻间。
如果说,刚来霍家的前两天,霍鑫泓所看到,今淼表露的是一个举止温文尔雅、待人和风细雨的贵公子;那么,而今在他眼前的,则是另一个彻底活过来、真正的今淼:
试香时的那人朝气蓬勃、神采飞扬,这种目光霍鑫泓认得,只有对一件事发自内心的喜爱,才会露出这种从心底涌现的热情。
来,你喜欢哪瓶?
听见今淼的声音,霍鑫泓忙不迭闭上偷看的眼睛,专心饰演岁月静好的植物人。
明知霍鑫泓不会搭话,今淼丝毫不介意,将两瓶精油分别滴了一滴到自己手腕上,在距离霍鑫泓鼻子四五公分的地方慢慢来回拂过,自言自语般说:
要不我们都要?换着来?
我相信你。
脸上还是那副冷死人的模样,霍鑫泓却默默在心里如此答道。
淼少爷,你果然在这。
听佣人说今淼不仅推霍鑫泓去晒太阳,还特意去挑香薰,闫伯震惊之余,语气中不知不觉多了几分欣慰和尊敬:
这次的精油不知道有没有什么问题?
没有,爷爷很有眼光。
奉承霍啸云一句,今淼向闫伯展示他挑出来的两瓶,答道:
感觉这两瓶比较合适,稍后我拍过照片,跟沈医生确认一下。
就依你的意思。
记下精油的名称,闫伯又说:
对了,明晚霍府有一场宴会,希望淼少爷也能出席。
愣了愣,今淼问: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届时将会有数位与霍氏合作的商业伙伴到场,
抬手请今淼坐下,闫伯解释说:
你是霍家的孙儿婿,老爷会带你向其他叔伯打招呼。至于参加晚宴的衣服,看你今天什么时间有空,我让裁缝给你量好尺寸,晚上让人送几套过来,麻烦您选喜欢的;又或者你有指定的牌子或其他要求,也请告诉我。
大多富贵人家的少爷在奢侈品上都有个人偏好,譬如霍家两兄弟,闫伯遂理所当然认为今淼也是如此。
虽知晓闫伯的好意,今淼脑海里不由浮现原主一言难尽的身世,忐忑应下:
我没有什么想法,劳烦你费心。
午饭过后,趁着裁缝在楼下给今淼量尺寸,醒来的霍鑫泓示意骆斌关掉摄像头,并向他仔细吩咐了几句
因为是霍家下的订单,不到傍晚,闫伯便将三套崭新的西服送到今淼面前:
淼少爷,你看合不合适,不喜欢就退回去,喜欢的话就全要,以后还会用上。
谢谢,我先试试。
怕第一次代表霍家出场就闹笑话,今淼下午跟闫伯打听了许多宴会相关事宜,结果发现霍啸云只是想让他当个陪衬,他也乐得省事,登时安心不少。
今淼选定的是一套干净利落的三排扣黑色西服,现代简约设计,低调中不失奢华。
换好衣服,今淼看着镜中陌生又熟悉的人,小声嘀咕:
要是有瓶配搭香水就完美了。
其实今淼对衣着素来有讲究,但一来他还在研究现代穿衣风格,二来顾忌寄人篱下的身份,不好提太多要求。
当下他换上一身西服,便似放在锦缎上的宝玉,被映衬得贵气非凡:
他身材颀长,天生的衣架子,黑色的西装外套里面配搭纯白的丝质衬衫,领子上别的是一枚英伦风的黑钻石胸针,配上他清秀俊逸的长相,赏心悦目。
晚宴在八点开始,当天入夜,今淼被安排到霍啸云身边,乖乖一一向来宾问好。
而霍家的另一个孙子霍鑫言,却没有在大厅现身,他跑到后花园,和邀请来表演的模特打成一片。
等今淼笑得脸快僵掉,宴会才正式开始,他以为总算可以偷偷到一旁歇息片刻,不料席间一个声音响起:
老霍,还记得之前我在拍卖会上淘的那块云龙九九砚不?墨色光亮如漆,上等货色就是不同。
说这话的老者名为方祈南,旗下产业与霍氏平分秋色,从商场退下后,便收集古玩文物打发时间。
霍啸云随口打趣道:我以为你是买作收藏,难不成还要请名家用来题字?
他暗想这人明明和他一样,旧时在街头巷尾做卖卖吆喝起家,老了倒玩起这种附庸风雅的东西,却听方祈南又说:
是名家,但不用请,我家乖孙自小师从书法大家崔玉飞,连崔大师也夸赞他,早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听懂他是在换着花样显摆,霍啸云心里莫名不痛快,干巴巴应了声:
哦?那可真厉害。
换着霍鑫泓出事前,炫耀晚辈这事都是由他包揽,哪有人敢当面自取其辱。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心底是这么想,霍啸云毕竟摸爬打滚多年,表面风度还是得维持,顺着话道:
年轻人能定下心学这些,前途无限啊。
可不是么,
偏偏方祈南是个给点颜色开染坊的,先前霍啸云当他们面吹嘘自己的孙子那个得劲,难得风水轮流转,好机会在前,还不得讨回来:
不是我说,你们家那俩长得是好看,可到底半洋鬼子,华国的古韵精华肯定学不来。
这话一出,霍啸云满布皱纹的脸就垮了下去,姓方的什么意思?
他俩孙子,霍鑫言不成器就算了,欺负霍鑫泓没法站起来为自己说话么?
要是霍鑫泓在,哪轮到这种货色在这扯牛皮?!
眼看场面渐渐透出火*药味,装透明人的今淼也看不下去,轻咳一声,浅笑开口:
如果两位长辈不介意,我姑且算是爷爷的半个孙子,恰巧我对书法多少感兴趣,可以容许我献拙一回吗?
你?
毫不掩饰讥讽的表情,方祈南快笑出声,场内也适时爆发出阵阵低语:
大家明里不说,暗里心知肚明,今淼不过是个到霍家骗钱的花瓶;这场晚宴,今家甚至没资格受邀,谁也没把他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