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完棋谱,站起来对她说:“赶紧收拾。”
之之撇嘴。“知道了。”
行李不多,之之除了几套换洗的衣服和一些小玩意儿,其他的什么都没带,至于薛素鸣的行李那就更是少了,除了一本医案和两套衣服,随身携带的几套银针,之之就没见到他还有别的东西。
他们绕了山路走,走的时候,整个青山村的人们都不知道。
初夏,正在开始热的时候。之之还小,山路又绕,走了一个时辰又累又热就实在走不动了。
薛素鸣走在她的前边,太阳下,他像个冰雕的假人似的,非但一点汗都没流,还不知疲倦。
之之不干了,“哥哥,咱们休息一下吧。”
薛素鸣回头看着她,蹙眉,“离之之。”
之之委屈:“哥哥,我走不动了。”
十四岁的女孩仰头看着他,眼里泛出泪花,刹那间,薛素鸣嘴里那些严厉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他长叹一声,有一种难言的心累。
他削薄的唇轻轻吐出几个字:“一柱香时间。”
之之立马点头。
找了一颗大树下乘荫,之之翻出水囊,又翻出一包桂花糕。她侧眸看见薛素鸣在一边打坐,闭目养神,神容清冷。无论设身处地于何处,他总是这副冰冷冷的样子,不近人情,远离红尘。
之之动唇一笑,可是啊,她最喜欢做的啊,就是把天上的神佛拉下来,冷眼看他们在她面前沉沦绝望。
“哥哥,哥哥……”
薛素鸣被烦得受不了,睁开眼睛看向她,眸光泛着冷色。“又有什么事?”
之之把水囊和桂花糕递给他,笑颜如花。“哥哥,你不累吗?”
薛素鸣心很累。他很想推开她的手,可是看着她可怜巴巴的模样,最终还是接了下来。还不忘警告她。“还有半柱香。”
之之乖巧地朝他眨眨眼。“知道啦。”
浅风吹拂起他额边的发丝,幽黑的凤眸低着,落在手上的桂花糕。
之之嫌热地拿起一片大叶子扇风,“哥哥啊,咱们去哪啊?”
薛素鸣淡淡地道:“白池城。”
“哥哥去白池城干什么?”
薛素鸣警告地看着她。
之之乖觉地捂嘴。
之之哼了一声,坐在一边扇风了。
薛素鸣细吞慢咽地用完了一块桂花糕后,淡淡的浅香在鼻尖缭绕,他视线飘到一边发呆的之之身上。
“走吧。”他站了起来。
之之不满地骄哼,小声地说:“哥哥,我还休息够呢。”
薛素鸣看着娇气的女孩,即便那些稀奇古怪的病症,都没有她这样让他难以下手。
她不怕他。
他当然都发现了。
“进城吃冰糖葫芦。”他简洁地说。
之之的眼睛都亮了。“说定了!”
女孩方才还闷闷不乐的,这会儿快活得不得了。简直比雨过天晴还快。薛素鸣目的达到,连带着心情也好多了,嘴角也微微上挑。
之之跟在他的身后,挑挑眉,过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在青山村时,她在他的病榻前和他说过的话。
她看着走在前边的高岭之花,意外极了,居然还记得。薛素鸣啊,薛素鸣,看来你的心还是不够硬。
白池城中,之之喜滋滋接过小贩递过的一串冰糖葫芦,看着身边的薛素鸣,忍不住做作地道:“哥哥不拿一串吗?”
薛素鸣递给小贩铜板,淡淡地道:“不必了。”
之之矫情:“哥哥,一串这么多颗,我吃不完呢,哥哥你吃一颗呗。”
她使劲踮起脚尖,可惜也只能把冰糖葫芦递到他线条凌厉的下颌处。薛素鸣冷冷地拍开她的手,退后一步,冰霜般的视线凝视她有隐约的怒气。
“离之之。”
之之手里的冰糖葫芦被他这一拍掉在了地上,她看着他,眼眶慢慢地红了。
薛素鸣皱起眉头,“你……”
“可是薛神医和之之姑娘?”忽然有人笑着问。
之之和薛素鸣同时看了过去。来人是个中年男子,穿着讲究的绫罗绸缎,个头不高,胖得似弥勒佛似的,一双眼睛眯了起来,身后如翅地站着四五个家丁。
之之从他们身上嗅到些许草药的气味,看来是同行啊,不过薛素鸣傲得一逼,根本就不当一回事,掉头就走。
“唉——”那胖子喊了一声,初看和气的脸上此刻有些愠怒。
之之刚被薛素鸣瞪了眼,心里也有些小火。她看着这胖子,眼珠子转了转,笑着道:“哥哥他性子冷,伯伯你可别生他的气。”
钱管家忽然听着她软绵绵的声调,小眼睛打量着她稚嫩的脸蛋,计上心头,笑着道:“之之姑娘人虽小,却生了一副玲珑心窍。其实我啊,是这白池城中杏林望族宇文家的管家,家主听说薛神医不久前治了青山村时疫。自古英雄出少年,我家家主对薛神医挺感兴趣的,希望和薛神医见面细聊。”
之之道:“哦,可是哥哥不喜欢见陌生人啊。”
钱管家瞧着她,笑得很慈祥:“之之姑娘,你想到宇文府上做客吗?别说是糖葫芦,姑娘想吃什么就有什么。”
之之犹豫:“可是……”
钱管家看了眼薛素鸣远得看不见的背影,“姑娘可是和薛神医吵架了,到宇文府上散心几天,过几天啊,薛神医肯定会来接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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