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舒怀靠在沙发上,听她唱了一首又一首。高脚凳有些长,她的两只脚都不能平稳够到地,只能一只搭在横杠上,一只踮着。
她唱的很用心,再简单的歌,她也是全神贯注盯着屏幕,认认真真地唱,直到唱到生日快乐歌的时候,她突然跑下来,举起话筒坐在他身边。
“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贺舒怀原本不想笑的。
可是她单纯又用心的样子,真的很好笑。
也很好哭。
他措不及防地抱住程从衍,没给她看见自己眼泪的机会。
其实今天不是他的生日,他身份证上的生日不是今天,是十月份。
但是今天是贺朗的生日。
他这人,从小就过两个生日。
一个是上辈子的生日,和朋友过,一个是这辈子的生日,和卢宁还有贺亭远,还有贺家一大家子亲戚过。
但是程从衍不知道,他想,她只会以为今天是贺舒怀的生日,不会知道今天是贺朗的生日。
是的,他又忘记了。
在很久很久以前,早在认识他之前,程从衍就已经找人调查过他。
他的生辰,他的年少经历,他的点点滴滴,她全部知道。
贺朗,生日快乐。
程从衍被他抱进怀里,默默启了唇角,无声无息。
“程渺渺,这是我最开心的一个生日。”贺舒怀脑袋抵在她发顶,克制住想亲她的冲动,“谢谢你陪我过生日。”
“嗯。”
程从衍轻拍了拍他的脊背,从他的话里听到了哭腔。
想到了什么呢?她想。
贺朗,想到了什么,才会想哭呢?
“再给我唱首歌好不好?我想听你唱歌。”
他松开程从衍,眼角的痕迹已经全部抹去,仿佛从未哭过。
“可是我会唱的都已经唱完了。”
“那就全都再唱一遍,唱给我听。”
程从衍定定看着他。
歌单上点的歌都已经放完,屏幕上自动播起了官方的消防安全科普视频,字正腔圆的消防员小哥在讲解民众必备的消防知识。
程从衍听了很久的消防演讲,才轻轻点头:“好。”
***
而此时的明城附中,一片张灯结彩,沉浸在校庆的活跃气氛中。
高有才陪着前来视察的市长走过学校的荣誉墙,满脸自豪。
身为明城的排面,附中的荣誉墙一向是很有分量的存在。
能被张贴在荣誉墙上的同学,通常拥有最光明的未来。
“这个同学……”
走过高一的荣誉墙时,市长的脚步停了下来。
“是前阵子古琴上热搜的那个?”
“是。”
市长微微点头:“小姑娘不错,既会弹古琴,还对航天感兴趣,高一参加冬令营就能拿奖,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是。”高有才满脸堆笑,“她去年期末考,还是年级第一。”
“这么厉害?”市长脸上笑容也更加慈祥,“下午的表演,她也有节目吗?”
“呃……”
高有才顿住了。
上回让叶因联系程从衍弹古琴,程从衍没同意,还说什么要陪同学过生日,那应该就是没有节目的。
但是看着市长很感兴趣的样子,他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市长看出了他的窘迫,笑呵呵把这个话题掠过去:“既然高校长也不知道,那我们下午就擦亮眼睛,拭目以待吧,说不定小姑娘就真的出现,给我们一个惊喜呢。”
“是是是。”
高有才连忙附和,转头就叫人赶紧联系叶因,问她能不能抓紧时间把程从衍喊回来,下午的古琴独奏,最好是叫她上。
第49章 欠我的
程从衍接到叶因电话的时候,正和贺舒怀在吃午餐。
他选了一家中式餐厅,做的偏清淡的口味,点的全都是程从衍喜欢吃的菜。
“真的不回去?”贺舒怀提醒她,“我刚刚听到了,是去给市长弹琴,市长家有个外甥,是斯坦福大学的教授。”
程从衍不为所动:“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中途离开。”
“那我跟你一起回去呢?”贺舒怀笑着说,“正好下午我也没想好去做什么,那不如我们就回学校逛逛,看看校庆活动吧。”
“真的?”程从衍不是很相信。
“真的。”贺舒怀给她盛好虾滑汤,“慢慢吃,吃完我们有时间就回去。”
校庆的汇演下午两点才开始,他们这才中午,吃完当然来得及。
只是程从衍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贺舒怀,你是不是早就打算送我回去了?”
贺舒怀专心剥虾,没有看她:“有吗?”
程从衍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有。”
“行吧,那你就当我是早就打算好的好了。”
贺舒怀给她把虾放进醋碟里,往她面前推了推。
看着那几只鲜嫩的虾肉,程从衍心里有些想法在慢慢滋长。
这使得她更加认真地去看贺舒怀。
“怎么了?我的脸上有东西?”
贺舒怀往脸上摸了摸。
“没东西。”
程从衍低头,看上去很专心地在吃他给自己剥好的虾肉。
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
学校下午的氛围比上午的要冷清许多,因为下午的同学大多集中在礼堂,等着看校庆的演出,校园里走动的人就明显少了很多。
两人回到学校,直奔礼堂。
校庆典礼已经开始,四位主持人站在台上,穿着隆重的礼服,念着开场的贺词。
站在看台上,很清楚就能看到前头第一排坐着的校长和市长,还有高一高二的教导主任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师。
贺舒怀一眼看到忙碌的叶因,拉着程从衍想要过去,但是程从衍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怎么不去?”
“贺舒怀。”
程从衍目光集中在台上,聚光灯照亮的地方。
“你看台上的主持人,他们是废了多少心思才有机会站在那里,在市长面前进行自己的演讲,如果骤然剥夺了人家好不容易上台表演的权力,你觉得公平吗?”
如果她现在答应了叶因上台表演那首曲子,那就意味着,原本苦练了很久的另一个同学,可能就会错失这次机会。
“这世界上从来没有绝对的公平……”
“是,从前也有个人这么跟我说,但他是站在不被公平的那一方。”
程从衍收回目光,看着身边的贺舒怀。
“而当时的我,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是最被上天眷顾的那一个。”
贺舒怀脸上微有异样,“你说这个做什么?”
“贺舒怀,不去弹琴了好不好?你想听琴,我回头弹给你听,既然我从一开始就放弃了这个机会,给了别人希望,那现在临门一脚,又夺走人家的希望,你不觉得太残忍了吗?”
是很残忍。
可是贺舒怀欲言又止。
“我知道,也许你想说,见市长这个机会原本就是你为我争取的,就像祁远骞家的象棋比赛一样,都是你特地为我举办的。”
贺舒怀瞳孔微微张大,是诧异的表现。
“奇怪我是怎么知道的吗?”程从衍浅浅地笑着,“祁远骞家的辅导机构有官方公众号和微博,我上那些地方看过了,关于象棋比赛的公告信息,全都是在常循跟我说了奥数竞赛那天之后出现的,而你们给我的宣传广告,上面印的启动时间却是提前了几天。为我办了个比赛,又不想我发现,是吗?”
贺舒怀低头,声音也渐渐地下去:“我以为你没功夫去看。”
“我不至于差这点功夫。”程从衍牵起他的手,“走吧,就算没有我,这场校庆也会很完美地结束。至于你想给我的机会,下回你不用再遮遮掩掩,想给我什么,全都可以直接给我。”
“不拒绝?”
“不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