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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这哪是契约书,分明是慕轻尘的小金库清单。
    嘉盛二十六年五月初三,藏银铤一条于昭篷阁屋顶脊兽底座。
    嘉盛二十六年七月,乞巧日,藏蓝田玉牒一枚于书房桃花石笔筒下。
    嘉盛二十九年,六月廿一,于西市承天金银铺,汇兑金银钱币,藏于郁华斋芙蓉小池内。
    常淑一字不落的默念下来,暗自算了算,从存第一笔私房钱至今,正好三年,眉梢一挑,夸了一句:真是清楚明了啊!
    每一笔钱的存入日期、藏匿地点、具体数目,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
    好你个慕轻尘,居然偷偷摸摸的存钱?想去干什么?和亦小白去平康坊鬼混吗!
    世人都说,自从长公主下嫁于慕轻尘后,对其□□有方,令其洁身自好,慕轻尘再也不曾踏足平康坊等腌臜之地,然而他们哪里知道,其实是慕轻尘没有钱。
    清楚就好,慕轻尘自信一笑,那还请公主予在下休书一封。
    休书?常淑看看手里的信纸,又看看杵在那的慕轻尘,美丽的面容渐渐笼上一层薄薄的夜色,她终于发现了慕轻尘是真的脑子不对劲。
    她走到慕轻尘身前,于袖中抽出桃花扇展开,扇面上的一树盛放到粉色桃花,在明亮的烛火中,散发出绚丽的光:这是什么?
    桃花扇,我的。慕轻尘不以为意,随口回答。
    那它是怎么到我手里的?
    嘉盛二十六年,你在紫瑶殿内择选驸马,于七十七名乌衣子弟里相中我,交换庚贴时,你赠我镂空玉雕比翼鸟,我赠你这把桃花扇,以作定情之物。
    错了!
    慕轻尘其他答案都对,唯独时间错了!她明明是嘉盛二十四年择选的驸马。
    常淑一时心惊,担心和害怕纠缠在一起,促使她呼吸发颤,她回过神,指着书案上的物事一一提问:这又是什么?
    紫豪宣笔。
    这个呢?
    刻花铜羊纸镇。
    这个?
    澄泥砚。上月最后一天,亦小白送给我的。
    全对,包括时间在内。常淑的心中渐渐有了答案,这个答案呼之欲出慕轻尘只对她出现了记忆的偏差和缺失!由此影响了对自我的认知。
    这在华坨的《素问临兰秘典论》里有过一小段记载,深夜,太医令林渊被急召入长公主府,说是燕朝令和帝年间,西边小境内曾有一人与慕驸马有过相似症状,华坨将其命名为认知觉障碍,不过并未说明此人是因何发病,又该如何用药
    常淑抿紧唇线,再也无法安坐,她问林渊:该病是否会随时间愈发严重?可有痊愈的可能?
    公主莫急,华坨有言明,此病性较为隐蔽,对日常生活不会有任何影响,唯有患者的至爱亲朋才可发觉,想来也无恶化的可能,只是这痊愈嘛请殿下宽恕微臣术业不精,实在不敢妄言。林渊的大脑袋磕在地上。
    常淑命他起来回话,悠悠叹息一声:那本宫可以为驸马做些什么?
    如往日那般就好,莫要让慕驸马感觉不自在,林渊爬起身子,调整药箱的背带,微臣定当竭尽所能为慕驸马医治,也会为驸马特意整理一本病册,册名叫做
    他很是费劲的想了想,突然豁然开朗,说,叫做《疯子在左,驸马在右》
    常淑很是满意的点点,准他退下。
    第5章 契约驸马上线
    长公主府很大,十进的院落,兼有含霜池和竹林。林渊由侍婢引着,穿过重重屋檐。
    他跟的很紧,生怕自己掉队,一直到府门前才缓了口气。
    门房为他推出一条两人宽的缝隙,请他慢走。
    林渊谦虚一笑,闪身出门,拾级而下,借着稀薄的月色踩着石板路,一步步往前,却在拐弯处被一把鱼肠短剑刺中胸口,他吓得脸色惨白,惊声尖叫,腮边的肌肉抽搐扭曲着。
    别出声。持剑者冷冷道。
    慕,慕驸马。林渊剧烈的喘气,垂下那颗硕大的脑袋,看着自己的胸口,还好还好,没见血,只是剑尖刺破衣服而已。
    眼下正值宵禁,武侯会在街上巡逻,帝京的东北方是天潢贵胄和达官显贵的住所,是巡逻的重中之重,人守布防很是严密。
    林渊本能的左右张望,他寻思着自己喊救命的速度,能否快过慕轻尘刺破他心脏的速度,估计是不能的。仅仅思考一个弹指后,他放弃了挣扎。
    慕驸马,有话好好说。林渊哭丧道。
    自然是有话好好说,慕轻尘提着林渊的衣领,将他往前带了几步,直到把他抵在大榆树下,牛菊花已在这早早候着了,正竖起耳朵听四下的动静,警防着武侯们,慕轻尘踹踹他的屁i股,示意他往旁边挪一挪,渊大头我就问你一个问题,老老实实的回答我就不为难你,要不然
    她故作停顿,眼里蜷着狠绝。
    要不然,我家驸马挖你家祖坟!牛菊花附和道。
    别别别,微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别怪林渊怂,夜幕四合,寂静无人之地,一心狠手辣的美人对他家祖坟跃跃欲试,换谁都发怵。
    这么晚了,公主宣你何事?慕轻尘问。
    林渊眨眨被汗濡湿的眼眶,老实道:公主觉得你有病!
    你才有病!
    慕轻尘把鱼肠剑比划到林渊的咽喉处,他奶奶的,竟然拐着弯骂我。
    牛菊花怕慕轻尘下真狠手,麻溜地拉住她的胳膊,笑说,您息怒,息怒。
    慕轻尘推开他:渊大头,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我问你,公主是不是因为明晚行i房一事找你?我听说,太医署这月新做了一批春i药,名为伟鸽,你是不是来给公主送药的?
    不,不是啊。林渊感觉到脖子上的剑贴近了几分,惊慌失措的往后躲,可身后是坚实的老榆树,往哪躲啊。
    慕轻尘轻蔑一笑,心说,尚寝局的女司嬷嬷刚走你就来了,不是送伟鸽是什么!
    微臣说的都是真的,公主觉得您脑子不正常。
    脑子不正常?
    慕轻眯起双眼冷笑,我不过要与她和离她就觉得我不正常?呵,真是个自恋的女人!
    牛菊花佩服林渊死鸭子嘴硬的精神,挺挺肥肚腩,一脸的痛心疾首:林大人,您就招了吧,我家驸马的手段您是知道的,专刨祖坟十八年,还顺带赠送鞭尸服务
    慕轻尘嫌牛菊花多嘴,又踹了他屁i股一脚,打了个眼色,让他别磨叽,搜搜林渊的药箱。
    林渊把药箱死死护在怀里,却在见到慕轻尘眼底的警告后撒开了手。这一撒,撒出了撒手人寰的既视感。
    找到了!牛菊花搂住衣摆,蹲在地上于一堆瓶瓶罐罐里找出一枣色药瓶,约摸手心大小。
    慕轻尘将其拿到手里掂了掂,听出里头的颗数还不少。她收了剑,一脸玩味的让林渊解释解释,为何这瓶身的上贴着伟弟字样。
    林渊两股战战,说:慕驸马您真误会了,这东西是三驸马要的,三驸马今日和三公主在西市闹得不愉快,想借明晚听房的机会和三公主修好,让微臣替她准备点小玩意儿,增添房中情趣。正好长公主今夜传召微臣,微臣就想顺带把东西给三驸马带来,毕竟三公主府就在邻街,省得三驸马明日往太医署跑一趟。
    编,编,接着编,慕轻尘好整以暇,抱臂而立,机智的我,早已看穿一切!
    林渊老泪纵横,你看穿个屁!
    牛菊花心细,担心有漏网之鱼,继续在药箱里仔细翻找,来来回回好几遍,这才捂住隐隐泛疼的腰站起来,把药箱还给林渊。他警惕性很高,回到刚才的位置,继续放哨,竖起耳朵听了听,紧张的提醒道:驸马,有人来了。
    来人只能有两种,要么是打更的,要么是武侯,声音越来越近,间或嘚嘚马蹄声,定是武侯无疑了。
    慕轻尘笑容里的不怀好意渐渐加重,林渊一看她这幅模样,便怕得厉害,抱着药箱的胳膊不停地发抖。
    他胆小懦弱惯了,但眼下慕轻尘的鱼肠剑已收,武侯就在不远处,当真是狗急跳墙的好时机。他趁慕轻尘不注意,撒开脚丫跑出大榆树,还差点被树根拌了一脚,嘴上不闲着,高喊武侯救命啊。
    等附近的武侯赶到时,他的乌纱璞头已经歪在一边,药箱里的东西摔出来不少。他顾不得拾捡,扑倒在马前,抱着武侯的腿,说,慕驸马要杀我。
    武侯门听到他的话,俱都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心说,慕轻尘要杀你,你他么还有机会喊救命?
    为首的人阴沉着脸,翻身下马:你的允书呢?
    大华的宵禁口号是半夜闲晃,非奸即盗,若被武侯发现你晚上出门,就算你是皇太子,也得被拖到武侯铺挨上几十板子。
    而允书就是免打金券,宵禁时的通行证。
    林渊从地上爬起来,翻开药箱,却死活翻不出允书,他后背冷汗涔涔,嘀咕说完了完了,复回头张望来时的路,也并未发现有允书掉落在地上。
    他忙不迭地抬眼,盯向那棵老榆树看慕轻尘和牛菊花不见了!
    他明白了,定是方才牛菊花找伟鸽时,将他的允书偷走了。
    刚才,刚才慕驸马就在那!我是太医,是长公主请我来为慕驸马瞧病的!慕驸马疯了你们知道吗!林渊语无伦次。
    武侯们:
    我看是你疯了!
    *
    驸马,您的伟鸽。牛菊花的后腰越发的疼,估摸是慕轻尘踹他时,让他闪了腰,眼下定是充了血,疼得都直不起身了,还有您让我偷的允书。
    慕轻尘合上府门,从他两只手里接过东西,看他疼得龇牙咧嘴的,心生不忍,说,明日你就别应卯了,休息两天,我给初月姑姑说一声便是。
    跪了一晚上,还挨她一脚,确实吃不消。
    牛菊花一听,感动的稀里哗啦,抽搐着被慕轻尘白日掐肿的脸,扯出一菊花疼般的笑容:奴才没事,想伺候您,换了旁人奴不放心
    嘴巴倒是甜。慕轻尘用允书打打他的脸,让他马不停蹄的滚回房去。
    牛菊花憨憨的笑,一手捂腰,一手捂膝盖,一瘸一拐的去了,边走边唱道:菊花残,满身伤,我的笑容已泛黄
    慕轻尘:
    路过拱桥时,她把允文撕碎,随手洒进池子里,一片一片,像细碎的雪。夜风拂过,她的衣摆随风摇曳,抬头望向天空,想不到竟是星罗漫天。
    真美!慕轻尘感怀着,停下脚步仔细欣赏。朦胧夜光中,她的侧面轮廓,像一线条流畅的剪影。
    她缓缓的,缓缓的,抬上胳膊,将伟鸽举到眉眼前,挡住清泠的皎月:呵,得不到我的心,就想先得到我的人!痴心妄想!
    阿嚏!
    常淑打了个哆嗦。
    她有些意外,天如此炎热,为何自己冷飕飕的。
    放下手中的书卷,掀被下床,欲要将花窗合上,正巧看在右侧游廊下的慕轻尘,她心欢喜,去到门边为慕轻尘开门。
    对于慕轻尘她是爱极了,可眼下她还生出一层愧疚。林渊虽没有明说慕轻尘因为何故生病,但想来也和那道劈来的雷,脱不了关系这都是因她而起。
    这么晚了,去哪了。
    慕轻尘向她行礼,恭敬道:微臣去竹林散了散步。
    常淑翻了个白眼,忽略她对自己刻意的生分,捧住她的脸,在她嘴角落下一吻:这般怕冷,还去竹林做甚,我刚召了林渊来给你瞧病,你非要躲走。
    慕轻尘随意搪塞道:一点冷而已。
    那快休息吧,汤婆子都给你备好了,还烫着手呢。
    慕轻尘:
    常淑步到十六连枝灯边,用小锤将蜡烛一一揿灭,然后和慕轻尘道了晚安,回床歇息了。
    慕轻尘确保她呼吸均匀后,才进到屏风,解开衣服。脱下衣裳的一刹那,一股汗馊味儿直往她鼻子里窜,差点没把她呛着。
    啊,慕轻尘在心底咆哮,女扮男装就这么累吗?
    怎么办?要不要溜去浴汤洗个澡?
    不妥不妥,太危险了,这寝殿在府东侧,浴汤在府西侧,中间有各种大小花园、石径、廊道夜巡的府兵数不胜数,她很容易被发现。
    还是算了吧。
    慕轻尘耷拉着耳朵。
    女扮男装的驸马不配洗澡!
    她愤愤地咬牙,出了屏风,躺进火热的被窝。
    却在下一瞬发现被子里多了个人常淑。
    慕轻尘骇然,挺身坐起,拉开与常淑的距离,紧紧护住胸口。
    心道,看吧看吧,迫不及待想拥有我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质问道:公主殿下,你为何藏在微臣的被褥里。
    常淑看着她的眼睛,其肌肤晶莹透亮,如脂如玉,在漆黑的暗夜里,散发着夺目的神韵。
    慕轻尘不禁晃神,只怨常淑风姿迤逶、眉目含情,搅得她的春心都有些荡漾。
    公主,千万自重!
    常淑凑近她,挑起她下颌:你不是冷吗,本宫给你暖暖。
    慕轻尘白皙的面颊红彤彤的,气息略喘,用手抵住常淑的肩头:我有汤婆子就够了
    引i诱不成,常淑唯有服软,哑着嗓子低声说:轻尘,以前是我太任性,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孩子吗,我给你生一个。
    真的不用!慕轻尘转动起被雷劈过的脑袋,寻找拒绝的理由:今晚怕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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