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小海站了起来,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走到浴室去冲澡。
浴室里湿漏漏的,积了不少水。
这是谁啊。时小海说。
屋里没人,当然只是他自己。时小海一人在家,就爱自言自语。
时小海站在镜子前,端详自己。圆胖的一张脸。连鼻头都是圆润的。在那张圆圆白白的脸上,一粒粒痘子水亮地从脸上冒了尖。
你说就这一脸痘子,叫自己怎么出去社交?时小海心里叹了口气。
下意思地摸了摸衣角。口袋里硬硬的一个小方块,是那个看起来比他还小的神棍糊弄他的符篆。
什么消痘痘?
没听说过符咒还给消青春痘的。时小海想扔了,又有点犹豫。
外面有些声响。时小海猛地一扭头,向门口看去,似乎有道虚影晃了晃。
幻觉!
时小海自我安慰。眨了眨眼睛,似乎一瞬间还看了一卷裤子。裤子是两年前流行的条纹阔腿裤。裤子下面是平底黑皮鞋。
玲玲?时小海喊了一声,跟着追了出来。客厅里空荡荡的,只有阳台上白色的窗帘被夜风吹起了一个角。
时小海胆小,也知道自己胆小。明白鬼鬼神神的,通常都是自已吓乎自己。
时小海喝起了歌: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钢,力量是铁.一边唱,一边回到浴室。
他自小被吓大的,虽然老是听到一些不明来源的响声,看到一些虚影,但长到二十六岁,还真没见过鬼。
呸!哪儿来的鬼。
时小海脱了体恤,浴室里聚起的水蒸气凝结成水珠,掉了下来。一滴正巧落在他的脸上。他擦了一把。又继续脱。
又一滴,掉在了他的嘴角。
虽然知道自己只是胆小多疑,时小海的目光还是一寸一寸地往上移,落在天花板上。
卧槽,这太他妈也太没公德了。侧所漏水都不知道修吗?舍不得钱,我出啊。怎么能这样?这都印成什么样了?
整个天花板,以及半个墙壁都被水给印湿了。
是挺没公德心。有个清脆的声音应到。
我说是吧。
时小海一回头。整个人僵在当场。
一个白衬衣,黑条纹阔腿的女子站在他身边。
她头发又长又湿,还在滴水。她拿把梳子在梳头。长得明眸皓齿,只是头部左上角缺了一部分,不停地往下滴血。
白衬衣的肩头部分也是鲜血淋漓。
时小海的眼睛翻了翻,差点没昏过去。腿一软,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地下湿湿的一片。不知道是积水,还是别的什么。
时小海屁股底下湿淋淋的,一股热水从内裤里面冒了出来。他伏下身子,费劲地往外爬。强烈的求生欲,居然让他连滚带爬地出了浴室。不知哪来的智慧,反手把门给一下子给锁上。
观音菩萨,九天玄女,太上老君妈,好怕。
时小海抵着门,全身哆嗦。喉咙抽噎着,哭出了声。
怕什么。有我在呢。一个幽幽的声音空荡荡地想起。一抬头,女鬼还在他身边梳着头发。
因为头发打结,怎么梳都不顺,梳着梳着便气恼起来,龇牙咧嘴的。头上那血就冒得更欢畅,一边的眼珠子,都要跟迸了出来,也是鲜血直流。
屋里的灯光跟着忽地就暗了,阴森森的。
啊!!!!!时小海向大门口扑去。哆嗦着去开门。
但因为胆小,门一向被他反锁两道,手抖得厉害,怎么就开不了门。
别开了。先正你也出不去。女鬼的声音就在他的耳朵后面。
时小海哭了。整个屋都黑了下来。时小海靠着门整个人溜坐了下来。
无意识地摸到衣角,冷冰的手指触到一个东西。那东西在发热,刚一意识,就烫得惊人,像是要着了火。这个节骨眼,时小海的脑袋瓜居然响起了公益广告:注意消防安全,消灭一切火源。
时小海的手伸进口袋,那个东西刚抓出来,一道冷嗖嗖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他的意识一下子从防火转回到自己的处境。时小海想都没来得及,手里的东西扔了出去。
接着,他听到一声惊叫。惊叫声在屋前屋后窜来窜去,眼前一下子大亮。刚才全灭的灯光,已恢复了光亮。
被他扔出去的东西在地上燃了起来。那是今天看房的细瘦神棍大学生,给他的治痘良方。
半夜两点,单北的手机坚持不懈地震动。被单北忽视了三次,依然不曲不挠地响动。
单北终于抱着头,接听了时小海的电话。
大师,恩人,我求求你了,你能现在过来吗?电话那边时小海颠三倒四,痛哭流涕的声音,你不知道哦。那个女鬼一边笑,眼珠子一边往下掉,好吓人哦全身都是血。要不是大师你给的神符,你现在都听不到我的声音了。
单北依然还在半迷糊状态。那个小胖子遇到了鬼?单北闭着眼睛,从被子里发出含糊的声音,那我明天去看看。
明天?明天可就晚了。时小海蹲在小区的大道口。这儿离保安岗最近,他看着那个门口彻底通明的房间心里就觉得踏实。
大师,是我的错。是我有眼无珠。大师你住哪儿,您就告诉我,我去接您行不行?如果单北在面前,时小海绝不吝啬跪求。
单北掀被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被时小海吵得也睡不下去了。而且
老实说,除邪捉鬼的经验单北也并不怎么丰富。现代社会哪儿有那么多鬼。
单北翻身下床,开了灯。
去看看也不错。
于是单北穿好衣服,梳洗完毕,背上黑背包出了酒店门时,时小海已靠在摩托车上等着他了。
现在,他再看单北,已不是一个个头比他小,身板比他瘦,还是个不信马列信鬼信的差等生了。
大师!您是不是天师啊。这我可知道。抓鬼专业。时小海开启了彩虹屁模式。
我叫单北。单北又揉了揉眼睛。
北哥。时小海一脸纯粹的讨好。
其实他比单北大四岁。但能者为王,现在让他做单北的小弟他都求之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很多老读者,心里好高兴*^o^*
也欢迎新天使哦^^
这章有点短小。因为上榜前要控制住字数啦O(_)O
☆、女鬼
时小海的房间与隔壁出租房同一个格局。三两卫室。屋里干干净净,不仅没有污秽不干净的东西,还有一股隐隐的祥瑞之气。看来屋主人日常也是个行善积德之人。
单北又观察了两眼时小海。也是个福气大的人,所以才能逢凶化吉。就是吧,眉毛淡,阳气弱,压不住邪气。
单北走到哪儿,时小海就像跟屁虫一样跟他到哪儿。
北哥,你不用罗盘吗?为了和单北套近乎,时小海显得十分专业。
单北不理他。
那您用什么法器?时小海拿眼偷偷去瞅单北不离身的黑色背包。
以前也见过鬼吗?单北问。
从来没有。时小海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并举手起誓,我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鬼。虽然平时,偶尔也会看到一些影子,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我也看了很多医生,说是没什么毛病。可能是神经衰弱,产生了幻觉
除了天生的阴阳眼,或者道行高深的天师,一般人肉眼根本看不到鬼。像时小海这种情况,要么是当事人八字太弱,要么就是屋子里阴气太重。
单北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已断定时小海属于前者。
就他这样的,居然大言不惭地说自己信科学,单北觉得好笑。而且深表同情。这该多强大的自我欺骗,才能把自己说服?
这样吧,明天大一大早,你到德仁观请一面八卦镜挂在门后,就没什么事了。单北给他出了主意,就要去摸自己的背包。
德仁观是本城一所茅山上清派道观。有一年大年初一上香的香客太多,引起了火灾,还上了新闻。由此可见香火之鼎盛。
北哥,北哥,你听我说。时小海拉着他的衣服不让走,你就不能把这鬼给赶走吗?
屋里干净,也没什么秽物,可能是从外面进来的。所以,你只要把门守住就行了。如果不放心,你再请一串五帝钱。不过,请的时候,一定要留意。现在五帝钱造假的多,请错了,会适得其反。还有,纵然是真的五帝钱,也要那种流通的,经过千人手,万人手的,不能是从墓里挖出来的那种陪葬品。
为什么?海小北愣愣的。
流通的五帝钱汇集的人间的健朗之气。单北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现在回去还能睡个回笼觉。
时小海灵机一动,北哥,你不是正在找房住嘛。我家里有多余的房间,要不你就住我这儿。我爸妈一年难得回来一趟。就算他们回来了,我让他们住别处去。
单北想起时小海夸的海口:家有六套房,屋里不缺钱。
你这样想啊。我也不收你钱。时小海继续诱惑,还包吃还包住。
单北知道时小海只是害怕。拽着他衣襟不放,只要一走就要跪在地上的样子,让单北有些为难
现在自己提任何条件,时小海大概都会答应。
只是他要找的是一个能长久住的地,而且,单北打小就不爱和人一起住。大学三年,他都是在外面自己租房。租的房子也挺大。一年下来的房租
也是卖身钱。
怎么了。北哥。单北眼见地忽然就发愁了,时小海挤了挤眼睛,是不是缺钱?
单北点点头。的确缺钱。
缺多少?
单北算了算,大概,几千万?
单北也不太确定。
时小海闭上了嘴。就当自己没问。
单北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虽然接下来要驱鬼除邪,却什么也没准备的样子,就是拿出手机玩游戏。
时小海宅在屋里,平时也没什么朋友。屋里忽然多了个同龄人,心里还挺热乎,便把好吃好喝的,全部拿出来招待单北。
北哥,看你这么年轻,师出何门啊?你别看我这样的,我也知道,你们这是有师承的。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道观里的俗家弟子。你是正一教,还是全真教?我猜你是正一教。正一教又能吃肉,还能结婚,谁愿望呆全真教啊。
时小海也不管单北理不理他,就自顾自地唠叨。
期间,时小海小心翼翼地凑进了看.大师的级别有些惨,还在做新手任务。
要不,我带你怎么样。时小海诱惑。
因为有单北在,而且屋里灯光大亮,让时小海完全忘了片刻前的恐怖,于是和单北组队玩起了游戏。
卧曹,你怎么这么水。这招也太慢了,闪闪,你怎么不知道闪呢
单北抬起了头。
时小海醒悟到什么,北哥,我错了还不行。
凌晨四点,两人都打着呵欠。单北的头歪在了一边,手里的手机滑落到了沙发上。
时小海拿了条毛毯,给单北盖上。盖毯子的时候,单北卫衣连帽里,一个小纸片探头探脑地趴了出来,正对上时小海的眼睛。明明是张纸片,却像是还有双眉眼。
时小海愣了愣,擦了擦眼睛,就什么又没了。
幻觉幻觉。时小海脸上拉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时针指向四点三十分。单北与时小海都睡得晕天黑地。客厅里留了一圈小灯。营造出安谧幽静的气氛。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哗哗的流水声。不知谁打开了浴室的淋浴头。
时小海一下子就惊醒了。他对这些向来敏感。
就在这时,他的肩膀被人按住。全身的血猛像被抽完了,嘴唇乌青,全身大汗。一扭头,单北已睁开了眼睛。手摁住了他。
单北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就像他片刻前玩手游一样。时小海莫名地放了心,绷紧的身躯舒展开来,又靠回沙发。
水声响了五分钟。又戛然而止。然后是翻东西的声音。嘁嘁喳喳,零零碎碎的。在安静的夜里,每一声都像是敲在时小海的心脏上。单北依然镇定泰然,甚至还在看手机。
时小海虚胖的脸上,已全是冷汗。
连续十五分钟的拟音结束后,一道身影哼着不连贯的调子,从卫浴间里走了出来。湿淋淋的长头发,白衬衣,黑条纹阔腿裤。
这次时小海注意到,其实她的脚并没有沾地,只做出个走的样子,说不出的诡异。
时小海猛地死死地攥住单北的手。湿粘之极,单北极其嫌弃地又把的手往下拽。
但时小海使出了吃奶的劲,誓死抓住单北这根救拿稻草。
头发怎么老不干。女鬼轻轻的声音。她的头发依然淋淋漓漓地滴着水。
女鬼和时小海形容的一样,小半边脑袋残缺不全,右眼睛以上什么都没有。半边身子也有些残疾,飘来飘去的时候,有些跛脚的样子。不能正面看。侧脸的时候,倒还有几分姿色。
然后,就在两人的眼皮底下,女鬼坐在了时小海身边的单人沙发上。经过两人的时间,还对着时小海的耳朵吹了口气。把遥控器拿到手里,一摁,电视一下子亮了。然后又一摁。电视又停了。就这样反来复去五分钟。
单北依然在扯时小海的湿滑的手。但时小海现在变成两只手紧抓着他了。
五分钟后,女鬼放下遥控器,沿着屋走了一圈,把一张小凳子拿起又放下两分钟。
最后蹲到了窗帘前,双手拉着窗帘扯开又放。窗帘便摇摇曳曳地做出鼓风机效果。
别说,还真吓人。
一个只有半拉脸的女鬼,蹲在白纱窗后面。
女鬼扯窗帘的时候,一双眼睛不停地在时小海与单北脸上扫来扫去。她瞪大了眼睛。两人也瞪大了眼睛。
奇怪,这两个人像是能看到她一样。不过,不太可能。除非是道行很深,又开了天眼的天师,又或者天生的阴阳眼才能看到她。
一般人只会看到屋里的东西莫名其妙地动来动去而已。只是这个死胖子,三个小时前被她吓得屁滚尿流,现在居然沉得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