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星回掏了掏口袋,没带纸巾,干脆就把身上的T恤脱了,给她擦鼻涕和眼泪。
“神经病吧!”沈岁进不要他的衣服。大晚上在山顶脱得上半身光溜溜,他还嫌自己不够喂蚊子呢!
“你快穿上。”边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脱了衣服要干嘛。
单星回闻了闻自己的衣服,“没馊啊,下午才换的,一路还吹着空调,没流汗。你闻,还有肥皂的香味。”
沈岁进把他凑过来的衣服推开,自己从口袋里拿出了面巾纸,擦起了眼角的残泪。
单星回见她有东西擦鼻涕眼泪了,就把T恤从头上套了回去。
“我没让你不去呀,香港而已,又不是外太空。你去了外太空,我也有办法去看你。”沈岁进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笑意。
单星回有点好奇,“我去外太空,你怎么去看我?”
沈岁进:“我买一个太空飞船,逃离地球去看你。”
单星回:惹不起。她说买,还真有可能买,并且有那个钱买。
“老许不是要招你硕博连读吗?”沈岁进问他。
单星回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这事儿他压根没和沈岁进说过。
沈岁进白了他一眼,“你什么密码我不知道,银行卡密码、□□密码、游戏账号密码……变来变去就那几个组合,有时候你还让我帮你发邮件呢。老许在邮件里给你发的,我都看见了。”
单星回赶紧撇清关系:“这是他一厢情愿,我可没答应他!你别急,我真只去大四一年,一毕业我就老老实实回来你身边。”
沈岁进眉眼灿灿:“我也要走,你回来我估计都不在了。”
单星回怔住:“你上哪儿?”
看见他的反应,沈岁进笑得特别得意:“你们都走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我也差不多得开始申请研究生学校了。”
单星回有点紧张:“你要回美国?”她回美国,好远……
沈岁进昂起下巴看他:“为什么是美国?就不能是香港什么的吗?”
单星回呼吸一滞,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读研究生要去香港……?”
京大不挺好,这里是她土生土长的地盘。在这里,她既是公主、又是女王。
沈岁进愤懑地拽起他的胳膊啃了一口,“老许那么牛,只上大课,不带研究生,平时闷头只搞学术,港大这都能容得下他,港大物理系他已经横着走了。别人求不来的事情,你却那么轻易地拒绝掉,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你答应他的话,这辈子基本上就是他的关门弟子了。他这两年拿了多少奖,都快冲刺诺贝尔奖了!你见蒋阿姨回回来北京旅游会老朋友,她哪次穿戴,不是一次比一次气派?就今年五一来的那会儿,手上的祖母绿戒指大的哟,薛岑见了都想借去给她妈开开眼儿了。”
“但这不是你要去香港的理由。”她有自己的人生,没必要为了他,选择去香港。
就像当初他声嘶力竭在单琮容面前质问一样:凭什么你的人生选择,要把身边无辜的人搅和进去?
单星回太懂这种感受了。那种被迫的抉择,甚至谈不上是选择,而只是一种妥协。
一想起妥协这个窝囊至极的字眼,他一点不想沈岁进也被迫经历。
这家伙可真倔啊!她去香港,是她心甘情愿,况且又不牺牲什么,怎么他就不能成为她的那个理由呢?
“我要去,我想去。”就这么简单和霸道。
谁拦着都不行!
单星回挫败的很无力,特别认真地和她说:“不许你任性胡闹。你说你喜欢北京的气候,干燥不会老是阴雨连绵。香港又闷又热,你会讨厌的。”
沈岁进对着这样一个犯倔的人,脾气像非牛顿流体一样,遇硬则硬。
她直接搬出了杀手锏,她知道只要她说出那句话,一直藏在她心里的那句话,他就会顷刻间溃不成军。
她太了解他了,永远知道他的软肋在哪。
“单星回,很多时候你的记性好到可怕。我跟你说过我喜欢北京,喜欢北京的气候,喜欢北京的胡同和巷子,喜欢北京的大学,喜欢这里的焦圈儿和豆汁儿……但你想过没有,我之所以会爱上这座城市,是因为这座城市里,住了我爱着的人们……”
她用特别的诚挚的目光,去涤荡他内心最后一寸坚韧:“一个人,一座城。我会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
从前她爱纽约、爱洛杉矶、爱夏威夷,因为那里有她的爸爸妈妈,有她童年的足印。
但现在,她只想好好爱身边的人,爱那些真实可以把握的人。他们不活在记忆里,不被想象出来的情绪所掌控,而是真真实实地存在在自己身边,具象的人。
香港——她一定会爱上,因为那里有她这辈子非他不可的人。
那天晚上,他们在天幕下烧烤、游戏厮杀,闹哄哄之后还组了一个安静的交心局。
他们在彼此最美好的青春时光里,互相诉说着喜悦和泪水。
举起一罐罐的扎啤,敬繁星、敬夏夜、敬群山、敬自己、敬理想……
互相肩搭着肩、背勾着背,在山顶颂唱着青春的歌谣。
岁月真是美好啊,一个终生难忘的青春之夜,一个永远不复再来的悲喜梦之夜,就这样发生在玫瑰谷的山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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