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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中行听出来了蒋明菀话里的敷衍,抿了抿唇,眸色幽暗,可是他到底也没说话,很快移开了视线,只低声嗯了一声。
    夫妻俩这一晚可谓是同床异梦,也没心思做别的,只是安安生生的睡了一晚上。
    等到第二天早起,徐中行起身去衙门,蒋明菀听到他小心翼翼起身的动静了,也假装没听见,等到他出了门,这才转过身,看着恢复如初的一侧床榻,忍不住叹了口气。
    虽然之前想的豁达,可是她这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得劲,也不知道徐中行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蒋明菀没弄懂徐中行的心思,但是索性她重活一世,心也宽了许多,纠结了一会儿就不再多想了,转而开始过起了她的日子。
    而徐中行就不见得能想的这么开了,他出了正房,脸上便是一脸的寒气,平安在二门边候着,远远看见了徐中行过来,原本想行个礼的,结果一看他的脸色,下意识打了个瑟缩,一句话也不敢多说,老老实实的跟在了徐中行身后。
    心里却直叫苦,老爷这又是在太太那儿受了什么气啊,脸色这么差。
    可是这话他却不敢说,只能缩着脑袋装不存在。
    主仆俩一前一后走到了前书房,徐中行这才开了口:“让人去查查白家,仔细查。”
    徐中行一向话很少,这次能说个仔细查,看来是下了狠心了,平安是在徐中行身边跟惯了的,自然也知道徐中行的性子,一听这话就知道这白家只怕要不妙。
    不过他心里也是不喜欢这个白家的,家里的奴才眼睛都长在脑门上,他还是官家老爷的贴身长随呢,这些人见了他也是趾高气昂。
    因此平安立刻干脆利落的应了:“老爷放心,小的一定用心查。”
    徐中行沉着脸点点头,再不多言,抬脚上了轿子,往府衙去了。
    白家可不知道徐中行要找他们家的晦气,这会儿正坐在厅堂里问周氏的罪呢。
    白老太太脸色最为难看,一双略显凌厉的眼睛死死盯着周氏:“可是你做了什么没规矩的事儿,让菀姐儿厌恶了你?”
    周氏简直比窦娥还冤,心里委屈的很,正想喊冤,却看到一边的白家大爷白敬华缓缓开了口:“母亲也别急着责怪周氏,如今蒋夫人的态度突然大变,儿子看着有些不简单,也不知是不是徐大人起了什么疑心,交代了一二。”
    白老太太神色一凝,有些疑惑的看向白敬华:“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敬华如今也不过三十出头,整个人保养的还算好,言谈间自有几分儒雅气度在身,也不怪周氏成婚这么多年,还为了他吃醋泛酸。
    “此时还需徐徐图之,既然如今蒋夫人有了抗拒之心,不如先缓一缓,细细调查一下徐府里的虚实,再作打算。”
    白老太太到底不是个糊涂人,往日里对长子也多有依仗,十分信任,听着这话还算有理,到底也点了点头:“那便如此吧。”
    作者有话说:
    家里网坏了,迟了几分钟
    第6章 、西席
    蒋明菀这天起身之后,等用过早膳,受了儿女们的请安,就让人将蓁姐儿的闺学先生卢先生请了过来。
    卢先生今年大约三十多岁,比蒋明菀大一些,早年丧夫,家里人对她又多有薄待,因此便出来做了闺学先生。
    她年少时也是有名的才女,因此请她的人也不少,蒋明菀当时能将她请过来,也是多亏了她娘家使力,再加上卢先生在京中有人纠缠,便索性跟着她离了京城。
    等到人进来的时候,哪怕蒋明菀见惯了她,也忍不住在心里赞上一句,秀丽脱俗,纤细白皙,哪怕已经三十多岁了,仍然不掩风姿。
    她眉眼间带着一抹清冷,进来之后也只是对着蒋明菀略略欠身,蒋明菀笑着请她坐下,她便坐到了蒋明菀下手第一位。
    两人先是说了些闲话,蒋明菀问了问蓁姐儿的学习状况,卢先生对蓁姐儿倒是赞赏有加,直说她有灵气。
    蒋明菀笑着点点头,她身为父母,自然也是喜欢旁人夸赞自家孩子的。
    不过等说完这些,蒋明菀就直入正题,说了自己叫她过来的目的:“有件事还要与先生说明,过几日,知府大人家的千金也要上门附学,还要请先生费心了。”
    卢先生蹙了蹙秀气的眉:“之前不是说只教蓁姐儿一个人吗?”
    蒋明菀只是一笑:“时移世易,我也没想到,到了这儿会有这样的变化,不过先生放心,束脩上是不会让先生吃亏的。”
    卢先生沉思了一会儿,到底还是点了点头:“两个学生,倒也不费什么,只是日后却不能再多了。”
    她这话说的语气有些生硬,但是蒋明菀却并不在意,她很清楚,这位先生的性子就是这样,人情世故上一直有所欠缺,说话也很直,不够圆滑。
    因此她便笑着点点头:“先生放心,再没有旁人了,而且芸姐儿乖巧单纯,先生会喜欢的。”
    卢先生也不是个傻的,听着这话,便知道这位知府千金大概是没什么基础的,而且估计也没蓁姐儿聪明,她心里越发发愁了,不过到底已经应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点了点头,沉默着坐在原处。
    蒋明菀看着卢先生还是有些不高兴,不过这事儿她也是了解卢先生的性格的,知道越是在她不高兴的时候,你倒是不必和她说的太多,她自己有时候想想也就想通了,说的越多反倒是错的越多。
    因此蒋明菀只留她喝了一盏茶,便借口不打扰她休息,让人将她请了出去。
    卢先生看着好似也不想在这儿多待,往常还会勉强说几句的客气话都没说,便起身告辞离开了。
    看着卢先生走,一边的玉兰心里有些不舒服:“太太,这卢先生脾气也太大了点。”
    蒋明菀笑了笑:“本事大的人,自然脾气也大,不过除了这个,她倒也是个没坏心的人。”
    玉兰看着还是有些不服气,不过到底没再说了,因为她是知道的,太太对这位卢先生还算满意。
    一边的海棠也跟着道:“卢先生只怕也是操心该怎么教导卫小姐呢,她自来用心,想来是急着回去准备吧。”
    蒋明菀饮了口茶,点了点头:“兴许是吧。”
    用过了午膳之后,蓁姐儿又兴高采烈的来了蒋明菀这儿,叽叽喳喳的和她说要怎么给芸姐儿准备休息的地方。
    蒋明菀看着她难得活泼,也笑着与女儿说了许多。
    两母女说的正高兴呢,外头突然有人传话,说是白家送了帖子过来,而且是白老太太亲自给她下的帖子。
    蒋明菀神色微凝,看了一眼边上有些好奇的蓁姐儿,也没打发她离开,只是让人将帖子呈了上来。
    帖子上的内容很简单,再有一个月,便是老太太五十岁大寿,请她过去做客。
    蒋明菀回忆上辈子,仿佛的确好似有这么一个寿宴,而且还发生了点小意外,不过具体是什么她就忘得差不多了,毕竟在延宁府的这段日子,也只是她人生中的一小段插曲,除了几间大事儿还能记得,旁的基本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蒋明菀沉吟了片刻,知道这件事儿是推据不得的,毕竟现在白家和蒋家在明面上还是世交,而且也没有在面上撕破脸,老太太相邀,总得给几分薄面。
    更重要的是,她也想试探试探,白家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般想着,蒋明菀便对回话的人道:“去告诉送帖子的人,到时候我一定上门为老太太祝寿。”
    海棠恭声应下,便出去回话了,倒是一边的玉兰有些好奇,她还以为太太厌恶了白家人,一定不会再去了呢。
    只是这话玉兰不敢说,倒是蓁姐儿童言童语没有顾忌,好奇的问:“母亲不是不喜欢白家人吗?”
    蒋明菀笑着摸了摸女儿的脑袋,柔声道:“母亲的确不喜欢她们家人,只是这到底是老太太的寿辰,我身为晚辈,不去便是失礼了。”
    蓁姐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心里总是觉得,母亲应当还有旁的事儿没和她说。
    只是蓁姐儿懂事,母亲既然没和她说,她也不多问,又笑着和蒋明菀说起了旁的事儿。
    晚上徐中行回来,蒋明菀将白家人今日的动向和他说了说,也说了自己的决定。
    徐中行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既然知道不妥当,又何必去一趟呢?”
    蒋明菀只是淡淡一笑:“老太太到底也是长辈,我若是不去,岂非成了理亏的一方,而且你才刚来延宁府,也需与本地的士绅交际。”
    徐中行又是一阵沉默,最后才勉强点了点头:“既然你想的这般清楚,那我也不拦着你。”
    蒋明菀就知道他不会阻拦,好像上辈子也是这样,只要自己打定主意,徐中行就从来没说过一个不字。
    这一晚徐中行依旧没有留宿,用完饭就去了前头,不过这次蒋明菀没送他,徐中行在屋里转了一圈,见她没什么动静,便自己从屋里出来了。
    出来之后他的脸色极差,平安看见都心里觉得惶恐。
    总觉得太太真不是一般人,能把像老爷这样八风不动,七情不上面的人气成这样,那肯定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主仆俩一前一后刚穿过游廊,便看见卢先生站在游廊尽头,仿佛是在等着谁似得。
    不过看着她朝着徐中行走过来,平安便确定了,应该是专门在这儿候着老爷的。
    卢先生此时倒是没了在蒋明菀面前的倨傲,显得很谦逊,因为她知道,徐中行可是当年的状元郎,才华学识自然不必多说,因此她对他当然很敬服。
    “徐大人。”她对着徐中行施了一礼。
    徐中行脸色冷淡,仿佛没看见眼前这个风姿绰约的女人似得:“卢先生专门在此处等候,可是有什么事要说?”
    卢先生听着他略显冷淡的语气,有些微的不适应,毕竟她往常不管去哪儿,各个都待她十分尊敬追捧。
    “今儿蒋夫人和我说了知府千金要来府上附学的事儿,不知道徐大人可知?”
    徐中行蹙了蹙眉:“此事我自然知道,卢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卢先生抬起头,有些诧异的看向徐中行:“我以为徐大人刚直不阿,当是不会做这种溜须拍马之事的。”
    听着卢先生这直白的话,一边的平安吓的不轻,这卢先生,胆子也太大了,这话都敢说,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岂非是说太太谄媚?
    他小心翼翼看了老爷一眼,生怕他气出个好歹来,旁人或许不知道,但是他却明白老爷对太太的一片心意。
    没想到徐中行倒是没露出什么怒色,反倒是轻笑了一声,只是这笑里满是冷意,只是或许月色太昏暗,卢先生没能看清,只被他的笑容蛊惑,整个人都呆呆的望着他。、
    “卢先生,真是让你失望了,徐某人入得官场,求得便是高官厚禄封妻荫子,还真没有这样高尚的情操,不过你身为府中聘请的西席,若是不愿教导知府千金,自可求去,徐某绝不阻拦。”
    卢先生整个人被这句话震得不轻,她真是没想到,这样清隽不凡的人口中,竟然能说出如此俗不可耐的话。
    也没想到徐中行竟然对她如此的不客气。
    卢先生的脸顿时涨得通红,此时此地,她便是求去,又能去哪儿呢?
    回京吗?
    可是京中还有那恶人在,她是万万不能回去的。
    留在延宁府,也在没有比徐家更好的主家了。
    想到这儿,卢先生心中顿时有些羞愤难当,原本对徐中行的那点淡淡的仰慕也消失殆尽,低着头说了句:“是我失言了。”然后转身就走。
    背影看着十分狼狈。
    平安看着卢先生消失在夜色之中,心中暗自咋舌,老爷这性子,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而一边的徐中行神色依旧冷淡,只淡淡道:“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走。”
    平安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跟着徐中行往前头去了。
    主仆俩一前一后的去了前面书房,这一晚书房的灯几乎亮了一晚上。
    可惜这事儿蒋明菀却一点都不知道,她美美的睡了一觉,等到第二天早上起来,才听人说,昨晚卢先生去了徐中行跟前告状的事儿,也是福安告诉她的,估计是平安给他露的消息。
    她听完之后觉得有些好笑,这事儿还真是卢先生这样的书呆子做得出来,她也是把徐中行想的太好了,还真当徐中行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呢,要知道,能坐到首辅这个位置上,他可并非什么简单的人,手底下的阴暗事情也不少。
    只是这话就不必和旁人多说了,因此蒋明菀只是点了点头:“这个事儿我知道了,不必往外传扬,也不必去卢先生跟前说什么,她现在指定正躲羞呢,不必再给她难堪,等过几日她自己想通了就好了。”
    若是可以,蒋明菀也想找个为人处世得体,又学识好的人来教导蓁姐儿,可惜这世上偏没有这般周全的好事儿等着她,因此卢先生变成了唯一的选择,不过也幸好,她只教授琴棋书画,礼仪点茶这些本事,为人处世这种能力,还是得蒋明菀将蓁姐儿带在跟前,慢慢的教导。
    福安也了解太太这么处置的原因,因此也不多言,恭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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