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可能是个空前长假。”
极为迅速的一串中文跳了出来,仿佛对方急切的心情:“那海洋放假要做什么呢?能不能来日本?”
海洋的指尖犹豫了,脸有点红,却又有点白,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那串中文却很快陆续跳了出来。
“啊是我在说胡话了,因为疫情连比赛都去不了,海洋怎么可能来日本呢?”
“只不过我很想让海洋来仙台,来看看我训练的滑冰场。”
“我一个人训练的时候,很孤单,那时候想过,如果海洋能来,那我就不孤单了。”
“哪怕只是短暂的来过,有着记忆我也会觉得这个滑冰场温暖很多。”
“哎海洋要是能来就好了,不过早晚会来的吧,是吗?”
海洋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说:“以后再说吧,我得先做阑尾炎手术。”
“啊是啊,也不能再拖延了。”
“定好手术时间告诉我好吗?我会担心的。”
“好”海洋啪的关上了pad,把额头抵在双手手心里。
海洋是人生中第一次做手术,原来全麻的感觉是这样的。
整个人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灵魂仿佛盘旋在上空,冷冷的旁观着睡着的身体。
一边知道自己在做梦,一边却在做着乱七八糟破碎不堪的梦。
一会儿是教练责备的视线,一会儿是妈妈生气的目光。
一会儿是雨声说来仙台吧,一会儿是大刘说快起来训练。
还有无数件考斯腾在空中飞来飞去,黑的红的白的紫的,忽然全部化成碎片,从空中倾泻下来,把自己死死埋在里面。
醒来睁开眼,倒是觉得哪里都不疼,只是除了睁开眼睛,全身没有力气。
头顶有人在呜呜咽咽的哭,海洋尽力抬眼去看,看到妈妈哭肿的眼睛。
他张了张嘴,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妈,别哭,我没事……”
老妈却哭得更厉害,把头伏在他的胳膊上,海洋低头看去,看到老妈的发顶多了几缕白发。海洋想抬起手摸一下,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闭上眼睛,感觉有两行热热的液体从眼角流了下来。
然后他又陷入了昏睡。
但是还是年轻身体好,第二天海洋就已经能坐起来了。
老妈陪着他一晚上没合眼,眼睛哭得又红又肿,海洋忍不住说:“妈,我就做个阑尾炎手术,你哭啥?让我队友看了笑话我!”
老妈一听就不乐意了:“我看着你进手术室,我能不担心嘛我?我当时就想着,我宝贝儿子养了二十多年,连婚都没结,孩子也没生,你要是有个……我我我也不活了我……”说着又要掉眼泪。
老爸赶紧扯她衣服:“你可别哭了,儿子小手术非要说不吉利话!我去给你接盆热水你洗洗脸!”然后出了病房。
老妈也觉得很不好意思,赶紧过来嘘寒问暖:“儿子,你饿不饿?喝不喝水?要不我给你拿手机你玩一会儿?”
海洋想了想:“妈你把pad给我吧。”
拿起来pad,看到line上挂着一串数字。对了他的line只有一个好友。
一打开,扑面而来一串信息。
“海洋准备做手术了吗”
“海洋要哪天做手术?”
“海洋开始做手术了吗”
“海洋做完手术一定要联系我,哎说起来是个小手术,我也没什么可担心,却还是很担心……”
海洋抿着嘴不作声,然后长按,点叉,删除。
然后又打开ins,注销账号。
老妈一回身,看到他表情严肃,关心地过来问:“怎么了儿子,是不是刀口疼?”
海洋抬头笑了,缓慢坚定地说:“妈,我想退役。”
老妈一愣,马上惊喜:“老儿子啊,你终于想通了!要我说可该退役了!咱们退役了!咱们不干了!”
海洋点头,慢慢地说:“嗯,退役,然后完成学业,找个对象,结婚。”
“哎呀哎呀”,老妈高兴地蹦高了,“对对对赶紧结婚,赶紧生孩子!哎呀孩子他爸,我告诉你个好消息……”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海洋看着老妈跑出门,收起了笑容,长长呼出一口气,仿佛把全身的力气都呼出去了。他手一伸把pad远远丢到脚下,然后重重地倒在枕头上,伸手拉起被子蒙住头。
黑暗中,两行滚烫的液体,顺着眼角流下去,然后无声沉默的浸入了枕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就好像这世界上很多事情一样。
第 10 章
第九章以下纯属虚构
手术之后,海洋退役了。
中心的领导和教练都在挽留,但是海洋很坚持,说是在做手术的时候领会了生命的真谛,决定拿出时间来好好陪陪父母。
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谁也没法拒绝。
他硕士毕业了,接受了相亲,公开了女友,然后结婚,婉拒了中心留他做教练的想法,回到老家经营了一家滑冰场。
白天那些来玩的小孩子们都说,海洋老师是脾气最好的老师,从来都是跟他们笑,怎么跟他胡闹都不会生气。
只有很偶然的时候,会发现海洋老师会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冰场的角落里,看着那些滑冰的小朋友,却又好像空荡荡的什么也没看,不知道在想什么,那时候谁都不敢去打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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