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海鸥骤然从侧旁冲出,打断了陈念的话音。
只见一道黑白相间的残影倏然而过,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沙弗莱手中的薯饼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海鸥发出得意的嘎嘎叫声,抓着薯饼扬长而去,只留下长椅上呆滞的沙弗莱,空空如也的手还保持着拿东西的姿势。
沙弗莱:???
陈念:噗。
沙弗莱懵逼的表情实在太过搞笑,陈念再也绷不住,拍着大腿狂笑起来。
谁能想到,堂堂大皇子会在吃薯饼的时候遭遇北鸥海盗呢?
沙弗莱真的郁闷了。
今天大概是出门忘了看黄历,不顺心的事一件接着一件,连只鸟都能欺负他!
沙弗莱本应去找那只抢劫之后迅速逃逸的强盗,却控制不住地被陈念吸引了目光。
他从没见过陈词这样开怀大笑过,不在乎什么优雅仪态,什么尊贵身份,只是在阳光下畅快笑着,眉眼弯弯,笑声清朗,足以驱散一切阴霾。
陈念笑得太厉害,甚至要喘不上气,在被憋死之前,他短暂地停下几秒,用力深吸一口,又重新笑起来。
少年眼角泛着泪光,更是从脖颈一路红到脸颊,毫无风度地捂着肚子,在见惯了贵族omega捂嘴轻笑、故作扭捏的沙弗莱眼中,是如此的……鲜活。
算了,一块薯饼而已。
沙弗莱突然不想再理会那只海鸥了。
被这样嘲笑,好像也不算丢脸。
看在陈词头一次这么高兴的份上。
沙弗莱耐心等陈念笑的差不多了,问他:“你刚才想说什么?”
“啊?”陈念擦去眼角笑出的眼泪,腮帮子都有点疼了,他喘了几口平复呼吸,声音里还带着微颤的笑意。
“我说,你能不能帮我搞一张出入地下城的长效通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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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天河终于干完了手头的工作。
他直起腰,活动着蹲到僵硬的膝盖,把电焊面罩放到架子上。
13号信息处理区南侧的工厂中永远充斥着机器的轰鸣,辰砂拥有极其强大的自我修复功能,但很多时候也需要人类做重要的辅助工作。
傅天河是厂里的机修工人,虽然他会的远不止这些。
工作服上全都是机油污迹,他越过地面上的各种零件,到茶水间休息。
快到下班时间,茶水间有不少人,坐在小凳子上聊天。
“你昨天去黑匣子见到人了吗?”
“没啊,据说请了好几天的假,搞得我白跑一趟。”
“黑匣子”是13号信息处理区最有名的夜总会。
傅天河给自己倒了杯水,在旁边听着,也不加入,他和这些同事不算太熟。
“可惜啊,正好等下次一块去,开瓶好酒。我之前试过,只要让他高兴了就能随便抱,那个腰软的啊,绝了。”
“哎,你知道仓库里的那个卡罗尔不?据说都因为他快要和自家omega老婆离婚了。”
“他要是真能把人搞到手,和老婆离婚可太值了。”
alpha们哈哈笑起来,似乎一点都不觉得正在谈论的是什么过分话题,也没觉得道德方面有任何问题。
他们肆意描述着黑匣子里“夜场皇后”的情态。
少年有着柔软的黑发,说话时尾调微扬,简直要把人的魂都勾走,防咬合项圈扣在修长的颈上,更像是情趣用具。
他时常穿露背装,alpha们的手掌肆意搭在后背,带着无边欲念摩挲温热细滑的肌肤,手茧擦出的痒意常引得omega轻笑。
他喜欢喝酒,灵巧的舌尖微微探出,舔去唇角残存的酒液,大大方方地从一个人的怀抱走进另一人的怀抱,似乎根本不介意被“共享”。
这样妖精般的美人,到现在还是个处子。
这一点更引得alpha们疯狂,他们拼了命地和omega见面,讨他欢心,谁都想成为那个天选之人。
可惜被色欲冲昏头脑的众人完全没有想过,万一这是omega用来冲业绩的小阴谋呢?
“太带劲了,谁要是能把他搞上床,绝对能爽死。”
“如果谁要是成功了,可别忘了也让兄弟们尝一口。”
哄笑声响起,傅天河默不作声地撇撇嘴,他把水杯接满,走了。
傅天河没见过那位夜场皇后,也对同事们的描述存疑。
就算那个omega再好看,也不可能比九月更漂亮,更可爱。
一整天过去,他仍然满脑子都是九月安静的琥珀色眼睛。
傅天河换下工作服,坐公共巴士回去住处。
穿过熙攘的人潮,他下坡走进洼地,进入这片临时搭建的棚户区。
傅天河边走还边想:今天回来的时间挺早,还能去垃圾场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淘到什么好东西。
到了角落处的家门口,如同从前的每一次,傅天河抬手掀开自己狗窝的门帘——
正对上少年抬起的双眸。
陈词站在数控机床后,正在琢磨它的工作原理,面对震惊的傅天河,他直起身,对alpha轻轻点了下头。
“回来了。”
九月这是……在等他回家?
巨大的幸福一下子袭击了傅天河,他“哦哦哦”了两声,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你怎么——”
傅天河话还没说完,失去了手臂支撑的厚实塑料帘落下,重重砸在了他脸上。
第17章
傅天河疼得龇牙咧嘴,他手忙脚乱地将帘子拿开,按着发痛的鼻子,只觉简直丢死人了。
但面对这样的囧事,陈词表情变都没变一下,眉眼间仍是淡淡的,似乎根本不觉得哪里好笑。
这让傅天河冷静了许多。
傅天河清了清喉咙,假装无事发生,走进窝棚。
陈词重新将目光投向机床。
他手边放着傅天河之前用废弃零件组装打磨成的小玩意,问:“这个要怎么用?”
“三项定位器,安装在神经适配器上的,有些人在使用神经适配器时会感到头晕恶心,装上这玩意之后就能改善许多。”
傅天河从机床下方的拉出个沉重的箱子,从里面摸出两枚零件:“市面上的定位器卖得很贵,但其实没多少技术含量,自己在家做了,能卖不少钱。”
陈词点点头,他不太懂这些机械工程方面的东西,却也觉得有趣。
“还有这个,是我用线圈自己缠的。”傅天河伸手拿过架子上的另一个小元件,“没事的时候做点电机什么的,这边公用的线路电压一直不稳,有时候机床都带不动。”
傅天河说起自己擅长的东西,原本就不少的话更多了,他如数家珍般给陈词讲完了架子上的大部分玩意,全都是他用废旧零件重新打磨制作的。
从垃圾场里淘来的废品从他手中摇身一变,成为黑市上价值不菲的功能性元件。
按理说有如此精湛手艺,傅天河怎么也不应该穷成这样。
就算陈词不怎么吭声,傅天河也能看出他很感兴趣。
傅天河打开一旁的终端,道:“只要先编程好参数,机床就会自动按照要求完成,操作起来蛮简单的。”
他拿了块小钢板,给陈词做演示。
陈词盯着屏幕,站在傅天河身后,地下城的alpha都没有随时喷洒阻隔剂的习惯,傅天河也是。
他正处在兴头上,琥珀木的沉香丝丝缕缕的散发出来,萦绕在陈词鼻畔。
像是橙色的森林,飘落着明亮的叶,在古老的温柔中寂静。
陈词默不作声地抬手紧了下脖子上的颈环。
还好,特质的抑制剂让他对alpha信息素有较强抗性,在低浓度时鲜少收到压迫,或者被引出被动反应。
“就是这样。”傅天河一步步操作,很快将切割好的铭牌拿下来,吹去上面的碎屑,笑道,“给。”
陈词接过来,金属片被切薄,边缘都做了圆润处理防止割手,正面刻着“九月”的字样,被植物的枝条环绕,背面是一只可爱的小猫。
还不错。
“好学吗?”陈词问。
“挺好学的。”傅天河道,“我教你?”
陈词:“改天吧,我该回去了。”
傅天河想到时间确实不早了,九月大晚上过来找他,还专门等到下班,肯定有重要的事情。
他刚才想问,被一帘子拍在脸上。
“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陈词点点头,他似乎也觉得不太好开口,沉默了片刻,才迟疑道:“我想要一张能去到顶层的通行证。”
“顶层?”
傅天河颇为意外,在辰砂各大区域之间通行需要通行证,其中就属前往顶层的最难得到。
陈词嗯了一声,正常情况下,应该先解释一下为什么需要通行证吗?
大概是吧,但他又觉得好像没必要说这么多。
没等陈词决定要不要解释,傅天河就道:“嗯……虽然有点难搞,也不是不可以吧,你什么时候要用?”
“后天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