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旺盛生长的树木在灰暗的天际下依然仿佛张牙舞爪的魔鬼,连四周的气温都仿佛被闹市区低上好几度。
他们并排撑着两把黑伞,缓缓踏雨来到墓前。
程幻舟将一束用黑纸包住的洁白兰花放在刻着程省名字的石碑边上,站定。
他面对程省时依然安静,没有多余的话,只是站立着。
杜尽深便默默地陪在他身旁。
程幻舟想,父亲,我做这个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他不知道,也懒得再问。
人生在世,也不是活一个对与错。
程幻舟摸索了下衣襟,把一只保管良好的小盒子拿出来。
就在他正要打开之时,却被杜尽深抢先一步从他手里夺过。
程幻舟愣了一下,睁了睁眼,心跳变得不规律。
只见浅金色的钻石依然熠熠生辉、完好无损,安然地躺在杜尽深掌心的首饰盒中。
程幻舟没想到刚见天日没多久的小家伙又被杜尽深顺走,没好气地道:“你还说我争强好胜,这你也要抢。”
杜尽深神情意味不明,手指捻过那枚戒指,没说接不接受,只道:“那天我回家,张姨说你拿了什么东西就急匆匆出门了。”
程幻舟默了默。
“后来我去找过那个叫梁建义的家伙,不过这人嘴挺严的,我说我出双倍的价钱,他说东西也不是他的,对你很重要,他不会随便做主,怎么也不肯松口。”
杜尽深一边说着,一边捏住程幻舟的手,摩挲对方光洁的无名指,一直从指尖摸到指根,动作有种说不出的旖旎,直至两个人十指相扣。
手指绕在一起,像他们试图分开又不舍,纠缠不清的前半生。
程幻舟张了张口,自知瞒不住了,良久才道:“对不……”
杜尽深按在他微张的上下唇上。
“不要道歉。”杜尽深说,“没有怪你。”
杜尽深握着他的手,吻了吻他苍白的手背,说:“那么这次,你可以收下了吗?”
程幻舟面前一阵恍惚。
眼前,许多场景交织。
有他幼时,生活安稳、懵懵懂懂的日子。
有他们年少时,一起并肩上下学,杜尽深抢着要帮他背书包,躲着家里的司机悄悄分一根冰棍吃的样子。
有他们长大后,杜尽深轮廓分明的脸、英挺的眉目,宽阔的背和有力的手伸起,如邀请也像指引。
指引他兜兜转转,终于还是要走向前方而不是回往过去的路。
最后一刻,他仿佛看到程省的幽魂出现在灰暗的石碑旁。
他面容年轻,还像程幻舟小时候那样,爱穿铁灰色的西装。
男人目光平和,沉默寡言,安静地注视着他们。
透明的水珠顺着伞檐纷纷落下,在他们脚边溅开一朵朵晶莹的水花。
程幻舟当着自己已逝的父亲的面,在阴森的坟前,银色的伞柄微倾,用行动作了回答。
第54章 尾声(正文完结)
五月的时候,程幻舟收到了国外那所名校法学院破格录取,而杜尽深则打算去与程幻舟所在院校邻近的城市中央学艺术了。
程幻舟本来没报什么希望,只不过写了个简历与动机信投递。他都已找好工作,若是学校没着落,干脆就去上班。
结果是意外之喜。
杜家两位长辈十分高兴,成天招呼着他多回家吃饭,说他以后出去了就更见不着人了。
一时间,程幻舟在家里的地位已完全压了杜尽深一头。
杜城与贺晚鹃很乐意资助他们,他们俩却一致表示这次出去不会花家里的钱。
最后他们商定,学费和生活费都自己挣,杜尽深也获得准允,放手一段时间家族企业的担子。
于是,他们和过去相似又有些不同的研究生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程幻舟到达后很快就找到了份合适的兼职,过得不算拮据。
他与周边家境普通的留学生都没什么两样,白天上课,晚上写paper、打些零工,以及,约会。
周末前的研讨会结束后,程幻舟被同行的朋友们包围着,一起走出校门。
有人热情地邀请道:“怎么说,幻舟,要不要晚上一起去喝一杯?”
“对啊,Charles的party你还没去过吧,可热闹了,你要是想玩点新鲜的……”
“你记得安娅吧?咱们隔壁系的女神,她今晚也来,之前还嚷嚷着要见你呢。”
程幻舟摇摇头,只说:“抱歉,晚上我有安排了,以后这种活动不要叫我,我一般没有时间。”
“好吧。”同学面露失望,“真冷漠啊。”
另一人了然地扫过程幻舟无名指上素白的戒圈,附和道:“懂啦,毕竟你是已婚人士嘛。”
他拍拍身旁同学肩:“这就是你不对了,人家英年早婚,人生赢家,当然是回家陪夫人了,怎么能和我们一样?”
闹哄哄的同学们叽叽喳喳地八卦着。
有人调笑,说程幻舟性格孤僻执拗,白白浪费了这么一张招蜂引蝶的脸。
有的则说,羡慕他拥有感情稳定的伴侣,说自己到了这个年纪,根本没想好要怎么定下来,也没法对什么人产生义无反顾要在一起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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