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林虎不蹦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张训:“你什么?”
“有原因的虎子,不是什么大事儿,”张训拉他,“你坐下来我跟你说。”
陈林虎不让他拉:“这有什么好考虑的吗张训?你是不是还准备深思熟虑出个搬走的决定?你他妈怎么想的啊?”
“非得跟我吼着才能说话是吗?!”张训看着他,陈林虎已经很久没这么跟他犟过了,可能是最近事儿都挤到一块儿,才把他这脾气又逼了出来,“我是要考虑,我要考虑你爷爷知道咱俩的事儿会不会气出毛病,考虑他知道了什么心情,他自己找租客给孙子招了个男朋友是什么感受!我不想他看见我就别扭你懂吗?!”
陈林虎忽地就住了嘴,老陈头在楼洞里摸他脸上巴掌印时的颤抖骤然浮上心头。
“坐下,”张训叹口气,“还没说什么呢,你就跟我吹胡子瞪眼。”
陈林虎却没坐床上,而是坐到了椅子上,点开张训关闭的网页查看历史记录,赫然是一排租房信息。
张训就坐这儿,想着老陈头和陈林虎,想着老家属院儿和二楼,看了一下午租房信息。
“我就看看,没打算租,”张训知道陈林虎的脾气,顺着毛往下捋,“就算搬走我也得跟你商量,况且这段时间你爷爷身边离不了人,你上学的时候我还能招呼着看看,不可能就搬走的。”
陈林虎没看他,拉着网页往下翻。张训觉察出点儿不对劲儿,起身掰着陈林虎肩膀把他掰过来,看了眼就愣了。
陈林虎眉毛皱着,眼眶红了一圈儿,乌黑的眼睛蒙上层水气,嘴唇抿成线。
这好像是张训记忆里头回见到陈林虎露出附和他这个年纪的表情。
着急,委屈,不知所措。
张训的心肝脾肺都跟着揉成一团,紧张地把陈林虎的脑袋搂到怀里:“错了,训哥错了,不考虑了虎子,这儿不拆我就住着,你爸的话咱就当屁放了。”
这段时间堆积的压力太多,陈林虎自个儿都晕头转向,仿佛跌进了没有出路的暗处,学业和工作只能自己扛着,亲爹讲不通,爷爷又得照顾,内心深处也是有不安和内疚的,但都得遮掩。
这都没什么,但陈林虎无法接受自己努了力,好像也没什么效果。
“他凭什么让你搬,”陈林虎在张训怀里,勒着张训的腰把他贴近自己,哑着嗓子说,“这跟你租哪儿的房子没关系张训,你在这儿高兴,你喜欢这儿,我也是,可他就是不明白。我爷都没说话,他凭什么张张嘴就让你放弃喜欢的地方?!”
陈林虎仿佛一个不理解世界为什么要改变自己为什么要长大的小孩儿,这份儿委屈恼怒无处发泄,只能跟张训叫嚷,只能把这点儿幼稚露给他看。
张训弯腰亲陈林虎头顶,亲他的发旋,发现陈林虎的火气并非是因为他的“考虑”,而是在替他不高兴。
“没事儿,真的,”张训说,“你爸也就跟我说点这破事儿。别的你不都替我扛了吗,你爸都确信是你死缠烂打,把我代入无辜者行列了,看这事儿闹的。”
陈林虎没动,鸵鸟似的埋头,被张训给挖出来,捧着脸亲了亲。
“再说了,”张训笑笑,“咱俩没完,完不了,以后都得在一起,对吧。”
陈林虎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兀自多出些发完疯后的害臊,闷闷地“嗯”了声。
“睡这儿吧,早点睡,黑眼圈都快出来了,”张训摸摸他眼,“我想你了都。”
人总得隔段时间就放弃作为成年人的尊严,要么痛痛快快地发泄一通,要么就被人顺溜溜地哄一红。
陈林虎两边儿都占了,再加上张训天生就是个顺毛高手,他立马就没了脾气。俩人晚上盖着一床被子,把这段时间的事儿都摊开了说明白,反倒都好受了些,陈兴业设的坎儿不攻自破,这主要也建立在老陈头的态度上。
和张训感觉的一样,陈林虎也觉得他爷是知道了,琢磨着说:“我爷知道就知道吧,他跟别的老头儿不一样,你别想太多。”
“他是跟别的老头儿不一样,”张训说,“他是没底线的疼你。”
这话真是对了头,陈林虎无法反驳,只能在内心里祈求陈明理老爷子能跟丁宇乐他爷爷似的糊涂,中午吃的菜上个厕所就全忘了。
周一,陈林虎整理好心情,一头栽进期末复习的大部队里,还得抽手把作业都给画完,又请了外宿假,学校家里两头跑,整个人的精神肉眼可见地在消磨,尚清华差点儿以为他要嗝屁,大半夜好几次把他从书桌前推醒,怕他猝死。
张训只能早晚都多照应点儿老陈头,这段时间老头儿没了下棋的对手,麻将桌都不怎么支了,好在每天还坚持锻炼,在小院儿里做做操,张训跟他打招呼的时候,他的态度也跟以前没什么差别。
大雪赶在考试周前落下,日子好像又回到以前,除了陈林虎的稿子依旧反复修改外没什么差别,头天晚上又发了一版给编辑,第二天上课直接趴桌上眯了过去,兜里手机响了还是高一等把他推醒才感觉到,见是张训打的,就从后门溜出去接。
周壮壮也不想上课,跟着溜出来闲逛。
陈林虎接了电话,还没开口,那边儿张训的声音就响起来:“虎子,跟你说个事儿,你先别急,也别慌,我已经处理差不多了。你现在在学校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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