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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湛方凌妥协了:“好。”
    两人第二天就出发,正好是佛音贯彻岐麓山的第十二日。
    “这是做什么?”魔族跟佛门一向不合,听到这嗡嗡嗡的诵经声就觉得耳根子疼,瞭望首挠了挠耳朵,很是个想不通:“帝尊在超度人?”
    湛方凌接道:“用不着,他自己就能超度万物。”
    不,帝尊表示他快要被超度了。
    柳妄渊问道至今,什么门路都有所涉猎,除了佛门,过于深奥无边是一点,“慈悲为怀”四个字就很不合他的脾性,所以从未潜心学习,第一天听听就算了,但是连续这么多天,不夸张地说,那刚开始吐字模糊的《大乘妙法莲华经他已经倒背如流,实在顶不住了!
    柳生生那日跟宿问清还有苏和吐露完真相,在两位出尘大佬毫无办法的目光中,还是寄希望于帝尊,于是第二日诵经声再度响起,她就又把事情始末原原本本跟忘渊帝说了。
    柳妄渊开始兴致勃勃,天呐……魔女跟佛门弟子的爱恨情仇,凡尘的话本子又不是没写过,“皈依”二字就蕴意极深,为此柳妄渊兴致勃勃找了那个和尚,就在距离岐麓山不远的一座废屋中,确实是个圣光普照的佛子,身上三块舍利骨,说明至少三十世积德行善。
    这就很麻烦了,忘渊帝蹙眉,这种人一般说的好听点儿,行脚下路,不问身侧事,心无旁骛,佛光澄澈,说难听点儿,死心眼,说要渡柳生生就要渡柳生生,跟他柳妄渊说要把谁种土里就要把谁种土里的行事风格是一样一样的。
    “阁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那佛子嗓音清灵,像是观音净瓶种洒下来的露水,非常地远离红尘。
    佛修所系因果是普通修士的数百倍,一般穷凶极恶的妖魔鬼怪都不愿意杀死佛修,之后偿还的代价太大,柳妄渊却不是因为惧怕因果,而是对这种至善至真的修士一向礼待。
    柳妄渊跨步走进门内,问这佛子:“你为何非要渡柳生生?”
    佛子单手立于身前,起身低头,虔诚道:“尊上,救六界生灵于天道崩塌中,功德无量。”
    柳妄渊沉声:“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佛子静默片刻,“渡她,也是渡我。”
    柳妄渊微微瞪大眼睛,情劫?
    柳生生怎么招惹这么大的一个麻烦。
    佛子目光干干净净,柳妄渊忽然不忍直视,柳生生找一个,按照凡尘的说法叫“倒插门”,反正帝尊就是这么想的,他家的姑娘没有嫁出去的道理,然而偏偏惹上这位,忘渊帝觉得这不是肉包子打狗那么简单,柳生生怕是要跳一跳红莲业火,涅槃重生才能了却这段情缘。
    “尊上可还有疑问?”佛子温声。
    “没了。”柳妄渊也行了礼,静默退出,转头就要把柳生生轰出岐麓山。
    瞭望首跟湛方凌正好赶上这个节骨眼。
    “爹!!!”柳生生撕心裂肺,抱着柳妄渊的大腿不放,瘫坐在地上哭得无比凄凉:“你就这么抛弃我了吗?”
    “我推演不下十次。”忘渊帝比划了一个“”,可见是快让这日日佛音逼疯了,他甩了甩腿,见甩不掉柳生生,继续道:“你都跑不掉,跑不掉知道是什么意思吗?认命吧!”
    “我不!!!”柳生生抱得更紧了,转而看向一旁的宿问清:“仙君救我!!!”
    宿问清诚恳:“生生,帝尊都没办法的我更没办法,你去吧。”
    “人我都送来了,还不带走?”忘渊帝的声音顿时笼罩四周百里。
    一道金光急速而来,柳生生见势不好想要跑,却被帝尊抓住后领口。
    瞭望首走近:“你们这干嘛呢?”
    柳生生慌不择路:“哥!你帮我劝劝爹!”
    要不是那佛子及时赶到,又有湛方凌拉着,鬼头刀差点儿劈在柳生生脸上。
    第一百六十五章 山河不散(大结局)
    “多谢帝尊。”佛子一只手抓住柳生生的胳膊让其动弹不得,一手竖放胸前,行礼感激道。
    柳妄渊摆摆手:“大师带走她,就不用再围着岐麓山诵经了吧?”
    佛子颔首:“自然。”
    柳妄渊:“带走!”
    柳生生对着空气一顿狂抓:“爹!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柳妄渊叹了口气:“既如此,咱们父女情份到此为止,一路平安。”
    柳生生像是一个棉布娃娃,被佛子一手拽着在地上拖行,她也不觉得疼,两人从瞭望首面前走过,佛子还冲着瞭望首颇有礼貌的一颔首。
    柳生生双目无神,看样子也快离立地成佛不远了,她朝瞭望首投来十分空洞的一眼,瞭望首没忍住:“等等!”
    湛方凌从背后轻轻戳了戳瞭望首,瞭望首没理。
    “你带柳生生去哪儿?”
    佛子答:“修道。”
    “你俩一个魔一个佛,一起修道?”瞭望首不相信。
    佛子答:“对,我们的道连在一起。”
    瞭望首瞳孔一颤,明白了什么意思,他挠了挠头,也没什么可做的,就冲着柳生生挥挥手。
    柳生生:“……”
    佛子跟柳生生渐行渐远,湛方凌则抱臂一直盯着瞭望首的背影看。
    可爱。
    忘渊帝的眼神堪比神级洞穿法器,第一时间发现他们两个气氛不对。
    这才过了几日啊……一个个的都不叫人省心。
    到了府邸门口,苏和正在跟风卿喝茶,苏和仙尊如今也是个“切开黑”,谁能想到一开始最害怕徒弟受帝尊荼毒的人,潜移默化中成了同化速度最快的那位,苏和看看湛方凌再看看瞭望首,意味深长地微微挑眉,这才问宿问清:“走了?”
    “嗯。”宿问清接道,“不走没办法。”
    “仙尊怎么不去送送?”瞭望首问。
    苏和:“场面让人落泪,就算了。”
    瞭望首:“???”
    “来。”柳妄渊大刀阔斧地坐在不远处,指了指面前的位置:“说说,你俩咋回事?”
    瞭望首摇摇头:“什么怎么回事?我们很正常啊!”
    柳妄渊端详他半天,笃定:“开荤了。”
    瞭望首:“……”
    魔尊害羞不仅容易上脸,还藏不住魔角,显露的那一刻瞭望首想死的心都有了。
    “哎……”帝尊惆怅:“先是柳生生再是你,我这嫁妆……好好好,你先放下鬼头刀!”忘渊帝觉得一个魔,有必要脸皮这么薄吗?他先是从纳戒中掏出来一个法器,然后是一瓶丹药,前者扔给瞭望首,后者扔给湛方凌,继续说:“你修为化神迟迟不进,原因为何我也就不说了。”
    众人:“……”您变相说完了。
    忘渊帝:“这是个七品法器,你根基不稳合道大劫,关键时刻用得上。至于你。”帝尊都懒得看湛方凌,冲着一旁的空气说:“不用收集什么妖丹鬼丹的,这个拿去吃,吃了你就知道要如何调动灵力,只要你之前不是个废物,恢复巅峰不过是时间问题。”
    瞭望首一愣:“帝尊你们……”
    “所得好友不过你们几个。”柳妄渊淡淡:“举手之劳罢了。”
    瞭望首这边刚有动容就见帝尊将一个瓶子扔给湛方凌,从面前飞过,散出的气味有点儿熟悉。
    好像是上次给风卿的那瓶……
    瞭望首愕然:“帝尊你……”
    “别说。”柳妄渊打断:“也是为了让你轻松点儿。”
    有理有据。
    湛方凌本以为要跟忘渊帝打几天太极,实在不行就不要丹药了,谁知这人给的实在痛快,给湛方凌打蒙了。
    后山——
    瞭望首正跟着风卿在河里捞鱼,打算晚上烤着吃。
    “我看得上的魔不多,瞭望首算其中之一。”宿问清则站在湛方凌身侧,低声道:“你既然要了他,就别辜负他。”
    湛方凌颔首:“自然。”
    柳妄渊靠着后面的大树坐,怀里抱着肥崽,帝尊手法好,小狐狸舒服得扬起脑袋,得岐麓山灵力滋养,这小崽子越长越水灵,任谁见到都喜欢。
    “如果瞭望首有天来跟我说你负了他,不夸张,本尊追你到天涯海角。”
    湛方凌没吭声,忘渊帝有这个本事。
    但接下来一千二百年,瞭望首时有负气来岐麓山的时候,却从未说过湛方凌一句不是,而且只要湛方凌事后来接人,瞭望首就跟着走,宿问清跟柳妄渊看他们“离家出走”的戏码都要看腻了。
    值得一提的是柳生生,有次宿问清跟柳妄渊有游历山川时见到她,小魔女穿着不那么潇洒放肆,规规矩矩一朵可人花,越发小女人气质,他们只是远远一眼,并未靠近,柳生生的劫还未过去,妄加插手恐生事端。
    宿问清是真怕柳生生动情,一旦落空就又是一场折磨。
    然后那个佛子出现了,他买了串糖葫芦递给柳生生,两人相视一笑,眼中是难有的豁达跟情愫,然后双双消失在人海。
    对了,那佛子蓄了发,虽然胸口还有一串佛珠,但两只脚迈入红尘,再也舍不掉了。
    然后又过了六百年,瞭望首终于位列合道,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品邢,将人好好地按在地上擦了擦,当时赶来的琼芳公主抱着半死不活的品邢哭,品邢则吐出一口血,嘲讽道:“湛方凌呢?就知道躲在你身后?”
    瞭望首将鬼头刀往地上一掼,“老子乐意,你管得着吗?!”
    但其实瞭望首隐隐不安,他是个心高气傲的魔,虽然跟湛方凌在一起后是下面那个,但境界高出对方一截,稍微能弥补点儿自尊心,而最近他越发觉得湛方凌修为深不可测,虽然还是化神后期大圆满,但像是盛了早已过量的水,一旦爆发可不是合道那么简单。
    的确,瞭望首是修行,而湛方凌是恢复。
    入夜,岐麓山脚下十分安静,偶有虫鸣响起,又困倦地消声无影。
    太骨一直在岐麓山上横着走,此刻却有些拘谨,他在杂乱横生的枝叶上跳动,身上真火未燃,就一个红彤彤的小纸人模样,穿过这片遮挡视野的荒芜,眼前一下子开阔起来,只到人脚踝的风絮草轻飘飘的如雾飘荡,远方的山河只见一个轮廓,头顶明月高悬。
    应是故人来。
    湛方凌转过身,跟太骨遥遥相对。
    太骨曾经说过,他生于上古蛮荒,故而在那个天道应允的时代,是个神器,而他有一个主人。
    不知多久的山河变迁,早在天道崩塌那日太骨就跟湛方凌互相感知到了,但真的太久了,久到曾经那种并经作战、恍如一个人的默契,在漫长的枯萎等待中只剩下一个模糊的痕迹,但他们还想见一见,曾经一别匆匆,经年相遇,只为了一句“平安就好。”
    “平安就好。”湛方凌说完招招手。
    太骨空洞的五官溢出悲伤,他飞向湛方凌,先是左肩再是右肩,最后一个翻滚落在湛方凌掌心,这是他们从前经常用的姿势,但这次湛方凌差点儿没接住太骨。
    然而已经满足了。
    太骨坐在湛方凌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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