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浔一惊,目光讶然。他太清楚小姑娘对于他带兵打仗一事的害怕了。今日怎么会突然改变了主意。
“浔表哥,你去吧。”沈芝深吸了口气,坚定又无奈地望着顾浔,慢慢地道,“前些日子我去你的书房,看见你的书房里有安觉的沙盘,我知道,你的心里是想去的。”
顾浔动了动唇,艰难地道:“芝芝,想做的事情有许多,但不是每一件都可以做的。比如”他顿了顿,用自己举了个很生动形象的例子,“今日看着高秩远成婚,我便想将你带回齐王府,带回我的屋子,但这样做是不可以的。”
沈芝理了理情绪,咬着唇,复杂地说道:“浔表哥,你先听我说。”
她深吸了口气:“曾经我害怕你去了回不来,但是那么多的将士在边境,他们的父母妻儿也会和我有同种担忧。如今朝野上下,没几个将军的行军打仗能力能比得过你,你若是去了,我们早些凯旋,我想,那些和我同样牵肠挂肚的将士家眷也能少上许多。”
“浔表哥,你是我的浔表哥,但你还是朝野万民的顾将军。”
沈芝努力地笑着说:“我以前曾经怪我娘为什么将我生下来,这个世界一点都不好,虽然有些人可能说我矫情,我是国公府的嫡女,生来高高在上,但我不可以像随便出门,必须得学很多不喜欢的东西,会被关在深深的庭院里。但后来我知道,抱怨和愤恨是没有用的,我只能行动起来,用自己的力量改变我可以改变的东西,哪怕只是一点点,但有一份力就尽一份力,不说多好,总会比过去好的。”
“我都这样想了,顾将军,你也想有一份力便尽一份力吧。”
顾浔怔怔地望着沈芝,她说出这番话他是不意外。这大半年间,她的两家遇香坊开始雇佣妇人,这在帝都是前所未有的,但因为遇香坊的成功,许多珠宝首饰铺子也开始雇佣女小二。
妇人在这方面本就比男子有天赋,且敏锐性十足,一时之间,倒是隐隐有股潮流掀起,虽然这股潮流只是奔腾潮水中微不足道的小浪花。
可,总的有人先开始去掀起掀小浪花。
“浔表哥,你去吧。”沈芝努力地冲着顾浔笑,“我等你回来。”
顾浔沉默了半晌,终于问道:“若是我有个万一”
“你若是有个万一,我替你守一年,然后忘了你,等遇到我喜欢的郎君,就成婚生子。”
顾浔凝着沈芝,知道她说的不是假话,小姑娘的确是这般想的,他没吭声,半晌过去,伸手握紧了她的手。
她的手温热,,二月的晚风里,和她的人一般。
半个月后,顾浔被陛下封为征南大奖金,从帝都出发南下,临走那日。沈芝没有去送他。她在齐王府,陪着沈芷兰说了一天的话。
顾浔走后的第二个月,昭仁郡主成婚,沈芝陪着昭仁度过了她最兵荒马乱的一天。
顾浔离开的第六个月,当初送沈凌去的庙子来人说,沈凌没了。刚开始去尼姑庵时,沈凌有想出来的指望的,她盼着周氏来接她,盼着能遇上什么厉害的人物。但师太们拿了沈芝的银子,将沈凌看管严严的,她根本找不到机会就算了,每天还要做各种活。
一年半载下来,皮肤粗糙,手上长茧,模样和普通村姑相差无几,沈凌等不下去了,终于忍不住想逃。
白天尼姑庵里的人看的紧,她就半夜溜。可深山老林,蛇虫狼群多,她跑出去那晚上,恰好遇见一条毒蛇,毒蛇咬了她一口,第二天发现时就没气了。
沈芝将这事告诉安国公后,得到安国公的同意后,便让尼姑们随便找个地方将她埋了。
之后她去看了周氏,沈晔走了一年多了,周氏也渐渐接受这个现实,虽还是动不动就哭,但能和沈芝沈黎照常交流。
她对沈芝和沈黎算不得多热情,但总有几分亲热在。沈芝是周氏怎么对她,她就怎么对周氏。不过如今没了沈凌和沈晔两个撺掇母女关系,周氏和沈芝就这样不咸不淡的处了下去。
她没将沈凌离世这事告诉周氏,毕竟周氏都快忘了沈凌,如今她提起,不过平添烦恼。
周氏今日看见沈芝来了,一喜道:“芝芝,我今日听说西南有捷报传来,浔哥儿可是赢了”
“没彻底的赢,但也是打的他们节节败退,凯旋当是早晚的事情。”沈芝笑了笑。
顾浔走的第八个月,沈芝的两家遇香坊成为京城顶流香料铺子,她买来人手,决定扩大规模,自己研发调配香料。
顾浔走的第十一个月,西南大捷,安觉投降,小王子顺利登基。
顾浔走的第十三个月,有消息传来,再过三日,征南军能将归京。
昭仁得知这个消息后,挺着肚子来找沈芝:“芝芝,你听说了吗,还有三日,你的浔表哥就能回来了。”
沈芝见昭仁挺着大肚子激动,十分心慌:“我知道我知道,你先坐下,万一你在我这儿有个闪失,我可担不起责任。”
昭仁嘿嘿笑了两声:“本郡主才没那么脆弱,对了,芝芝,你觉得我会生个儿子还是女儿啊”
沈芝看了眼昭仁尖尖的肚子:“男孩女孩,都是你的孩子不就行了。”
昭仁摸了摸肚子,也笑:“倒也是。”
送走昭仁郡主已经黄昏,今日沈黎也从神器营休沐归来,一家人在一起用晚膳。沈黎说着神器营的趣事,沈芝追问,周氏时不时的关心几句,安国公虽保持沉默,但耳朵竖的老高。
用过晚膳,沈芝回到临春苑,看了会儿香料贩子,洗漱就寝。
翌日,沈芝在院子里调香,月牙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小姐,顾将军来了。”
沈芝愣住了:“哪个顾将军”
“还能有哪个顾将军,自然是顾浔顾将军呢,他现在正在请前院和二公子说话呢,小姐你快去见见他吧。”
顾浔不是还有两日才回京吗怎么现在就回来了沈芝心里一跳,随即心如擂鼓,急匆匆的往前院去。
只是还没有踏出院门,刚走到门槛处,便看见远处那个一袭黑衣,身姿挺直,眸光深邃的男子,她的脚步瞬间顿住了,再然后眼泪就止不住了。
别哭,我不想哭,尽管这样要求自己,但眼泪还是会往下流。
顾浔顿时一急,再顾不得其他,阔步走进,手忙脚乱一点也不像泰山崩不改其色的顾将军:“芝芝,我回来了,没受伤好的很,你,你别哭了。”
沈芝抹了把眼泪:“你不是还要两天才回来吗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顾浔闻言,再忍不住,伸手紧紧抱住眼前的小姑娘:“我等不及了,等不及想回来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