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玩。”陈名潜口是心非地“嘁”了一声,到淮栖旁边溜达了一圈,问他道,“你在写什么。”
“作业。”
“没趣。”陈名潜把手插进兜里,“回家乖乖写作业的行为”在有中二病的小男孩的眼里属于很不酷的,他得意道,“我爸不催我我都不写的。”
“……”淮栖道,“……真好。”
直到陈名潜无聊地走了,淮栖才停下笔来。
他终于忍不住地快速从背包里翻出一个黑色方面袋,拱着腰将胃里一直在翻腾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没得哕了又干呕了一阵,但也没发出什么大的声响。
刚走的陈名潜又回来敲了敲门——幸好这崽子被爸妈教的进别人房间前还会敲门——他问道:“哎,我爸洗了葡萄还切了西瓜,你出不出来吃?”
淮栖把用方便袋把污秽物套了好几层,系好又拿卫生纸包起来,放进日用垃圾袋里。
他回答陈名潜的时候声音还有一点虚脱,他说:“谢谢你,我不吃了,我出去一趟。”
“这么晚了你出去干嘛。”
淮栖拎起垃圾袋出门,对他扯起个笑容:“散步,顺便丢点垃圾。”
……
他去开了点药,支付的时候才记起来,除了在学校卡里的饭钱,他账户剩下的似乎都借给丁龄了。
吐完后胃的舒服了很多,但这器官学不会消停,像个阴晴不定的小孩似的,难受完了又开始喊饿。
买完药淮栖的钱包只剩了个位数,淮栖没办法满足“这小孩”的需求。
他口渴得厉害,路过便利店的自动售卖机,买了瓶可乐。
所以说胃学不会消停是有原因的,因为他的主人就没长过记性,就这样空着腹灌了一瓶碳酸。
淮栖的生活方式是亚健康的代表。他对自己的身体粗枝大叶,就没上心过。这似乎和他在生活中对待别人小心翼翼的处世态度产生了一点割裂感。
淮栖盯着配料表发了一会呆,把空瓶扔进垃圾桶之前,恍惚间听到一个声音,像是从脑海深处发出来的。
“不看看瓶盖吗?”
淮栖动作停了一会儿,他把空瓶拿了回来,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拧开了红色的瓶盖。
这款饮料在他小时候的时候就开始生产了,在一群举世闻名的大品牌中竟然一直保持着没有销声匿迹。
淮栖对于“再来一瓶”的这个活动的印象始于刚懂事时,现在的营销手段五花八门,这种最亏的方式应该早被淘汰了。但他拧开的时候,瓶盖里竟然真的出现了一行“再来一瓶。”
淮栖眨了眨眼。
人生第一次,这么幸运。
不过他看了看自动售货机,又歪头看了看便利店里面——收银员正哼着歌在收拾着下班。
他想还是算了。
但正当他要将空瓶扔掉的时候,瓶身里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就像是电影中存在于培养瓶中的“实验体”,或者是神话里的精灵,里面有一个几乎等瓶高的小人,周身发着淡淡的,柔和的白光。
清脆明朗的声音从瓶口传来。他微笑着,说:“晚上好。”
淮栖:“…………”
便利店前的灯光正好熄灭,黑暗给了他无言的压迫感。
他把瓶子迅速扔进了垃圾桶里,后退了几步。也不顾那白光消散了没有,飞速地跑回了公寓楼。
陈盼安在客厅里看电视,见淮栖气喘吁吁地回来,皱眉问道:“怎么了,脸色这么白。”
“我……”淮栖道,“去夜跑了。”
“这样……”陈盼安看着他,说道,“水已经热好了,要洗澡的话随时。”
“嗯。”
他没走几步就又被叫住。“小淮,”陈盼安没有多插手过淮栖的生活,但他似乎什么都知道似的,他担忧道,“有什么事记得跟我说,别客气。”
……
淮栖去洗了澡,身上套了件T恤当睡衣,领子几乎大到垂到了锁骨之下。这是奶奶给他带的,村子附近的厂子盛产这种十分耐穿的大号工服。每到夏天淮栖就会翻出来洗很多遍,放到阳光底下晒得浆硬。
上面的工厂印刷图案已经褪色了。号码太大导致上衣把他的短裤完全遮住。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像穿了裤子,淮栖把肥大的下摆束进了裤腰里,但动作大了总会掉出来。他本来长的就瘦,被这衣服一衬,显得腰只用一只手臂就能环住。
淮栖坐在床边,额前的碎发还有些湿,他捡起桌子上的红色瓶盖看了看,盯着里面四个字又呆了很久。
忽然,他的身后传来人声:“你很幸运的,我从来都没中过。”
闻声淮栖猝然站起,转身后退时后撞到了衣柜,又被杂物拌了一跤,勉强紧贴到衣柜门上才站稳。
这个“人”再次打招呼道:“晚上好。”
淮栖紧紧咬着牙,看着坐在窗边的鬼魂。
他穿着白衬衫,双手在大腿上随意地搭着,周身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声音是和瓶子里那只一模一样的。
他……应该是鬼,但奇怪的是他和以往青面獠牙,七窍流血的鬼都不一样。
他长得很好看……长眉黑眼睛高鼻梁——淮栖形容不出那种好看,只能通过简单的枚举来实话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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