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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谢氏几人还在宫中,外头是那群借机泄愤的飞旗营,这都不是明月能左右的。
    她现下能做的,唯有安顿好府上,照顾好幼妹。
    外头慢慢传来打砸的声音,不晓得是不是那群飞旗营的人。
    明淑害怕地掉眼泪,明娇此刻倒是有了大姐姐的风范,自个也吓得发抖,倒是捂着她的耳朵安慰她。
    谢望舒没坐一会,她去老夫人的院子里陪着老夫人了。
    明月不住地搓着手,这么坐了一会,也坐不住了,哑着嗓音道:“不行不行,这么待着不行,一会若是有人闯进来了……”
    明月说着,瞧了眼两个妹妹,掌心攥得生疼,打起精神道:“你们别待在主院了,都去找舒姐儿去,老夫人的院子最偏了,快去!”
    两人都不愿意走,叫明月哑着嗓子吼了两声,都瘪着嘴哭了起来,哭也不敢哭出声来。
    翡翠在一旁红着眼睛,劝道:“夫人,没事的,肯定没事的,倒是吓着了……”
    明月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红着眼睛看着封起来的窗户,抿着唇不讲话了。
    这样静静地等了有一刻钟的功夫,打前院来了个小丫鬟叫门,讲外头来了个车队,要接大姑娘出城去。
    明月一愣,道:“……是青云真人?来接舒姐儿了?”
    小丫鬟连连应声,道:“确实是个真人,讲城里乱起来了,要接了大姑娘出去避避难呢。”
    明月抿了抿唇,道:“去吧,去老夫人院子里找舒姐儿去,叫她跟着她母亲先走……”
    能走一个就走一个吧,明月是如何也脱不得身的,宫里的,府上的,明月丢不开手。
    明月又转身看着两个妹妹,还没张口讲话呢,明娇就带着哭腔道:“长姐……我哪也不想去……”
    明月眼睛一酸,险些跟着掉了眼泪,也不再讲话了。心想,待着吧,呆在眼前吧,现下也是无处可去了。
    那小丫鬟没一会就又来了,讲谢望舒不愿意走。
    门窗都封着,屋里就极为闷涨,冰都快化完了,明月热得满脸细汗,又气又急,好半天才道:“再去劝劝,非要留在这担惊受怕?能走一个就走一个!闹什么呢!”
    那小丫鬟还没走呢,外边很快猛地传来了一声巨响,轰隆一声砸在人的心口上,叫明月一下就坐直了身子。
    明月攥着扇子,觉着喉头干涩得讲不出话来,这声音她只听过一次,却在数次梦魇中重演过。
    这是外头的人用重物强行破门的声音。
    明淑憋不住了,闭着眼睛张嘴哭了起来,明月也喉头哽咽,眼睛发红,努力镇静地一手一个妹妹,紧紧地搂着二人,虚着嗓子低声安慰道:“没事的,救兵马上就要到了……咱们一定没事的……”
    念到后边,外头的声音越来越大,还有下人的尖叫声,丫鬟们都躲到内室来了,年纪小的都悄悄哭起来,明月忍了又忍,晓得自己是不能崩溃的,只紧紧地咬着唇。
    这么响了得有半柱香的功夫,带着人在府上四处巡逻的紫竹也回来了,在后院备了辆不起眼的马车。
    若是真叫人闯进来了,只有先逃了。
    明月的嘴唇苍白干裂,就不住地抿唇,心中祈祷先来的是救兵。
    也许真的是幸运,李澍来的很快。
    现下街上也乱起来了,他带着人,先同飞旗营的人交涉一番,把谢家围着保护起来了。
    几个妹妹抱在一起哭了一场,晓得是虚惊,浑身都是虚汗,软在美人榻上动弹不得,屋里还有几个丫鬟喜极而泣。
    明月还没缓口气,觉着嗓子干的厉害,想要喝口温水,那个去外边打探消息的下人便回来了,讲宫中有消息传来,皇后闭了宫门,斩杀了一个冒头的命妇。
    明月听了这个消息,心口都是一窒,水也喝不下了,呆坐在椅子上,是谁?杀了谁?
    杀了谁,这是谁也不晓得的,屋里的人俱都噤若寒蝉。
    明月咽了咽口水,心中闪过各种可怕的念头,她从来没有这样六神无主过,忽然起了身,道:“不行!不能这么坐以待毙!宫里的人必须救出来……”
    甭管皇后此战是胜是败,她大概率不会放过谢氏姐妹,是胜,这么多年的恩怨,明争暗斗,那大谢氏是少不了一顿排头吃。是败,皇后免不得狗急跳墙拉几个垫背的。
    大谢氏几人留在宫中,几乎没有活路可言。
    赵全福一路是飞奔着去的,衣裳都汗湿透了,他哪里不晓得这个道理,只是不住地劝道:“没法子了,姑娘您这样……那宫门都关了啊!咱们进不去的!”
    明月咳嗽了一下,摆着手并不搭话,扯了赵全福出去了,叫人请了李澍来。
    李澍现下在院子里调兵,并不到里屋里来,调了兵也只能守在院子里。
    李澍能用的人不多,但护着谢府也是绰绰有余的,现下闻声便来了。
    明月白着脸,并不多寒暄,强笑道:“妾身还没谢过小李将军,不知宫中现下如何了,显王如何了?”
    李澍瞧着很年轻,穿着一身盔甲,很守礼地不瞧明月,拱着手道:“小生正好收了消息,城外也乱起来了,显王已经在调兵了。”
    宫中这么乱,显王不趁机偷宫简直对不起他这么多年的部署。
    明月点点头,她也猜到了几分,还是忍不住道:“小将军,妾身有一不情之请……妾身的婆母舅母,至交好友,如今都在皇后娘娘的两仪殿中关着,若是不出来,日后怕是也出不来了……还请您能借谢府几个人……这都是谢府的事情,本不该劳烦您的,叫他们换上谢府的衣裳,过后也绝不扯带您……”
    李澍连忙拱手福身,不大好意思瞧她,垂头连连道:“夫人太客气了,乘风兄与小生亲如兄弟,乘风之难,就是小生之难,自然是能搭救则搭救……只是,小生方才晓得,这宫门已经关了……等闲是入不得的……”
    寻常人家过了门禁,想开门都得废一番功夫,更何况是皇宫。
    明月笑了笑,眼睛一下就红了,轻声道:“这样啊……这……”
    明月又撑着同李澍客气几句,转身步子急促地进了屋,一进屋就忽然捂住了脸,往窗前一坐,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赵全福差点就跟着哭了,叫人去润了蜂蜜水,端着叫明月喝两口。
    明月哪里喝得下去啊,她心里太难受了,今个这一串接一串的,劈头盖脸地打过来,明月都有些受不了了。
    赵全福劝了好一会,明月才捧着茶杯喝了两口,嘴里的甜味生生发了苦,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赵全福红着眼睛道:“姑娘,大夫人叫您出来了,定是希望您好好照顾自个的,您瞧瞧,这眼睛都要哭坏了,肚里还有小主子呢……”
    明月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道:“早晓得就不去了,一家子好歹在一齐……”
    她的眼睛哭坏了……大谢氏几人命都要丢了。
    明月哭了好一会,两个妹妹都吓着了,等发泄完这一遭,又掐着手心,努力镇静下了,脸上还有未干的泪渍,拉着赵全福道:“老先生,您在宫中可有相熟的人,把咱们偷偷领进去也好啊,我方才出来的时候,都注意了的,那宫里几乎都没有守卫了,只要能进去,咱们就能把母亲几人接出来……再耽误一会,等显王的人来了,就不一定了!”
    赵全福脑袋都要想破了,只恨自个没个□□才好,直跺脚,“倒是有相熟的,这会去哪找人……”
    人家在宫里,总不能在那宫门前吆喝一嗓子吧。
    赵全福又跟着抹眼泪,道:“老奴真是没法子了,当年修宫的时候,着实是有不少……”
    明月擦了把眼泪,忽然摆了一下手,赵全福一下便止了声。
    明月吸了吸鼻子,呆坐着喃喃道:“是啊,当年三爷修过宫的,去,去!去叫秦老伯来!”
    明月最后几乎是嚷嚷出来了。
    秦老伯当年可是修过皇宫!补过外墙的!
    明月头一回觉着自己是个幸运的人,秦老伯还真晓得一条旁人都不晓得的暗道,能正正地入到御花园去。
    明月一刻也不耽误,连忙请李澍点兵,带上帷帽,一行人险之又险,入了内宫,直奔两仪殿。
    宫中还没侍卫进来,现下就是小黄门同小宫人闹成一团。
    赵全福当年也是在宫中待过的,见状直跺脚,恨恨道:“这群小蹄子,无人管束便是这幅模样了!”
    现下分不出精力来,赵全福一路咳嗽,倒是吓住了不少宫人。
    一行人侍卫开道,顺顺当当地到了两仪殿。
    明月本来还想着,若是皇后不放人,殿中怕是要对峙一阵,谁承想,皇后现下已经不在两仪殿了,殿中只有宫人守着,那群夫人俱都被赶到偏殿关起来了。
    李澍带着这几十个侍卫,自然是顺顺利利地入了殿。
    明月直到见到大谢氏几人好好地,心里这才松了气,眼泪差一点就掉下来了。
    殿里一团糟,大谢氏同谢氏挨在一起,两人衣裳整齐,只是脸色惨白,屋里还有股血腥味。
    屋里许多夫人都瘫坐在椅子上,发髻散乱都算是好的,同早间光鲜亮丽的模样简直是两个人,俱都受了惊,见明月带着兵进来了,差点哭出来。
    “皇后娘娘这是犯下大错了!”
    “同咱们又有什么关系!要把咱们关在此处恐吓一番!”
    “往日里对娘娘是何等的温和恭顺!待妾身出去了,这温家不来往也罢了!”
    殿里吵嚷的厉害,明月还绷着根神经,喘着气在人群里找着魏夫人,只是左右都没瞧见人,心里就是一惊,手都发麻了。
    这群侍卫很快就把殿中的宫人都制服了,夫人们俱都围上来打探外边的情况。
    明月很快同大谢氏几人交换了消息,大谢氏脸色煞白,直埋怨,眼睛都红了,哽咽道:“这一路上,若是有个什么差错,我也白活了!”
    明月的眼睛肿着,直摇头,道:“我哪里安的了心啊,家里几个妹妹,若不是我拦着,早早就要跟着来了……”
    明月吸了吸鼻子,又急着问道:“方才就是魏夫人给我们打掩护,她,我听闻殿中杀了个妇人,我……”
    大谢氏哪里不懂她的意思,连忙道:“不不不,不是的,是赵夫人……”
    明月一时不晓得该不该松口气了,只是提着心缓声道:“那魏夫人呢?”
    大谢氏压了压声音,手都还有些发抖,强行忍住了,道:“方才皇后发了威,清河郡主投了她,当下便把赵夫人斩杀了……就在这殿中……后来听闻乾清宫出事了,皇后匆匆叫人绑了显王妃,立刻便赶去了,清河郡主尤不解气,把魏夫人一路带着了……”
    赵夫人就是在这殿中被斩杀的,手段粗暴,血流了一地,哀嚎声凄厉到刺耳,不少体面贵气的妇人吓破了胆,瞧清河郡主如瞧罗刹,哪里还敢给魏夫人求情。
    大谢氏闭了闭眼睛,轻声道:“我方才塞了钗环,叫一个小丫鬟跟着,说是去了十二监……”
    十二监里有专门处罚宫人的位处,不说魏夫人一个身娇体弱的女流,就是那些将军侍卫进去一遭,也难有命出来。
    明月手心生生出了冷汗,叫人带了边上一个瞧着像是大宫女的姑姑,冷声道:“现下就去十二监将魏夫人领回来,先前的一笔勾销,不然过后一律按以下犯上处置……那里只认宫中的人,你是殿里的掌事姑姑,可别讲你没法子。”
    这姑姑讪笑一声,含糊道:“是郡主娘娘的意思,奴婢也确实是没法子的……魏夫人行事张狂,皇后娘娘也是首肯了的,您着实是为难奴婢了……”
    边上有瞧不过眼的妇人,暗骂了一声刁奴。
    明月咬了咬牙,看着这个姑姑,一字一句道:“魏夫人再如何轻狂,也是朝廷命妇,也轮不到十二监折辱!魏夫人的夫君,魏进将军,如今正在玉门关保家卫国,我不管魏夫人如何张狂了,她的夫君在前线为大乾抛头颅洒热血!你们在这欺负他的夫人!且看他回来你们几个脑袋够砍的!”
    这声音一嚷完,屋里的夫人们俱都安静了,想想方才没敢搭救,俱都红了眼睛。外头守着的侍卫也听着了,瞧着这屋里宫女的脸色便不大好看了。
    旁人安静了,这姑姑倒摆起脸色来了,她是宫里的人,现下都没瞧清楚状况呢,觉着除了自家娘娘是没人敢动自个的。
    这才僵持一会,外边的李澍使人进来,默不作声地将这姑姑拖出去了。
    屋里的宫人都吓破了胆子,立马便有一个瞧着颇为体面的主动请缨,连忙带着侍卫去了十二监。
    李澍本来是要带着这群妇人再绕出去的,宫中毕竟不安全,外头打砸的声音忽然都止住了,过了好一会才有消息传回来,显王带人将皇宫围起来了!
    显王在京城不远处的两万大军,现下来了至少一半,这阵势,皇宫里现下就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了。
    屋里的许多女郎都躲在母亲怀中哭了起来,一股消沉惶恐的气氛在屋里蔓延开来。
    短短几个时辰间,什么都乱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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