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落差曾经让他一度沉迷酒色,直至一日那个青年坐在了他的面前:“就这么自甘堕落了?”举起面前的酒杯,大了他五岁的青年,看着却比他更加意气风发,更加的年轻气盛,“就这么止步于此?”
“你有什么资格多言!”虽然未曾正面打过招呼,可他知道对方。
“往前三百年,我家也是农民出身呢。”青年不气,只是对着他笑了笑,抬手接住了他扔过去的酒杯,任由其中的酒水洒在了他的身上,“过些日子,尚书房缺人手,你倒是可以试一试。”
“试?”他冷笑,“那资格,不都被你们这些世家子拿走了么。”
他不傻,这五年冷眼看着,他不知看清楚了多少事情。什么科举,什么寒门选官,不过是为了明面上的好看。寒门的官员有多少能够扶摇直上?
没有。
甚至就在今年,科举之制被废除了,只因世家舞弊,牵连了他们这些寒窗苦读多年的学子,断了他们一飞冲天,一跃成名的路子:“这王朝,迟早要完。”他冷着眼睛,想起回到府邸后自己那些只知抱怨的子侄,心中哀怨更深。
“那你可敢掀翻这个王朝?”青年笑着将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动作潇洒又好看。
看的他直了眼睛,却是因为他字里行间的意思:“你疯了?”
“你瞧,你不敢。”青年笑起来很好看,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加快的心跳,“你不敢踏出自己心中那一步,止步于此却自哀自怨。怨自己出身不好,恨自己无伯乐相识。有这功夫,不如写几篇文章,呈于案上。”
“也让那人瞧见你的能力,若是他日能做太子太傅,帝王之师,想要什么还不轻松?”青年薄唇轻启,说出的却是令他心动之语,“想要的,便去争。”
犹如精怪诱惑之语,他心中那些躁动被对方几句话全部勾了出来:“若是输了呢?”
“输?”青年哈哈一笑,“输了又如何,不过一条命。”那样的洒脱肆意,是他没有的张狂,“人生不过百年,垂名青史也好,遗臭万年也罢,只要自己过得问心无愧,只要为了自己想要的放手博弈,输了也不过是技不如人。”
“有何哀怨?”
“我且等你,”青年如此说道,“等你站在朝堂上,与我一争。”
像是咒语,他剩下的那些年,一步一步往上爬,从区区内史爬到了国子监,然后因为张口便能引经据典成为了帝王身侧的侍从。他走过了三个王朝,从年少轻狂到头发花白,从只有旁听的资格,到帝王太傅。
还是孤身一人,身边只有晚辈服侍,可对方,却比他爬的更高,更远——
丞相
彼时科举废除已有五旬(五十年),时光改变的除却两个满头乌发的青年,还有他的心。
直至那人跪在大殿之上,对着座上天子行了大礼,高呼谢主隆恩之时,他才忽然意识到最初他想要的,不过是一个让父母直视自己的机会。
可他的父母,如今早已不再,子侄也因十多年前太子被废他被贬至他乡而散去。朝堂之上皆是生人,只有那人还如他年轻的模样,不曾折腰,就连离去也是傲骨不屈:“陛下,请三思啊!”
坐在皇座之上的人俯视众生,看着所有人的人,挥袖离去。
“莫忧,”故人笑道,“我不会死的。”
举杯对月,手中清酒倾泻而下,寄给不知身在何方的故人。
那人还活着么?
活着的,因为他是世族,是皇帝都无法撼动呃百年世族。扎根之深,直至那日为他收敛尸体,没有看见自己熟知的痕迹,他才知道原来从始至终,那人离自己,都那么的遥远。
诈死离开也好,与帝王有暗中协商也罢,他既抛自己而去,便不再牵挂。
“谢谢你。”谢谢你当年与我醉酒一场,谢谢你举荐我为太子太傅,谢谢你这么多年的庇护与扶持,谢谢你在我远走边疆时暗中资助。
如今你不在了,无人能与我对弈,高不胜寒。
若有来生,不愿为官,只盼与你重逢,斗酒诗书,携手共游。
恍惚间又回到年少时,教书先生坐在草堂之中,与他们年期伯牙子期的一面之缘,不过是一曲合奏,从此高山流水遇知音。
这天下,懂我的,只有你。
P.S 这里的感情,是同为三元及第的惺惺相惜知音之情
第99章 太傅*影卫 ...
如影随形, 如臂使指, 方称之为影卫。
是影子, 亦是护卫,却唯独不该有自己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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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最初, 是不知影卫存在的。
若不是流放那日,有人出现在牛棚之中, 递给他钱银文书,他怕是永远也不会知道对方的存在。
毕竟是皇家手中最忠诚的力量, 轻易不会现世。
“那你又是为何出现在我面前呢?”
“为了一个承诺。”那男人如此应答,将手中的包袱放在地上,“此去前路未知,皇后娘娘让属下谢过先生为太子谏言。诸事已为先生打点好,这些官吏也不会再路上为难先生, 还望先生莫要迁怒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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