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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窦将军面上依旧是菜色,用宛如死水的双目望着司幽,“你有话同我说?”
    司幽一愣再一笑,“算是吧。”
    这一笑堪比冬日的暖阳夏日的清风,窦将军脸上的菜色略有褪去,努力挤出一个像是硬生生画出来的笑容,“好吧。你刚回来,我做东。城南曲水边放江亭,酉时见。”
    “好,一言为定,不见不散。”司幽一抱拳,潇洒地转身离开。
    窦将军站在衙门口呆望了一会儿那道英挺的背影,然后郁郁地挪回衙门里,明明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年,却透着如老者一般的沉沉颓气。
    他行过长廊,全然没发觉最粗壮的那根柱子后头,顾重明正猫腰躲着,盯着方才他与司幽所站的地方,如临大敌。
    许久不见,共约晚饭、不见不散……
    必有奸/情!
    顾重明双拳握紧,小龙角刘海在官帽的压制下愤怒地颤抖。
    他要跟去!
    最好是知己知彼,最差也得搅黄了他们!
    第4章 原来当年有私情
    黄昏晚霞铺满长天,层层红光投入江水,绽开一波火焰。
    白石亭中置着酒水果品,司幽着月白箭袖,长发垂在肩上,宛如快意恩仇的江湖侠客;窦将军着文士衫,头发束起,是个地
    地道道的读书人。
    “何时回来的?”窦将军语带关切,面上仍是一丝不苟地绷着。
    “半月前吧,回来就是闲着,日子都不大记得了。”
    “一直没回家?”
    司幽执杯的手顿住,“回去也不被待见,何必呢。”
    窦将军低声叹息,“外头若住不惯,就到我家里来。”
    “多谢。我被圣上以这等莫名的理由召回,朝中诸人都退避三舍,你却主动沾染,不怕被我连累?”司幽拧眉望着杯中的酒。
    窦将军的神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劝起人来也如念书一般:“圣意非你我所能揣测,莫要太忧心。”
    “那你呢?”司幽抬起眼,“若非圣上有意裁汰太常寺,你忧思过重,否则规矩如你,怎会做出坑害那顾重明的蠢事?”
    窦将军登时羞愧,别开头掩饰道:“近日衙门里怨声载道,正赶上礼部派人来,又是个新鲜的后排进士,他们就想戏弄戏弄,出出气。我……不想让他们太憋屈,就……默许了。是我糊涂,是我不对,如今东窗事发是活该。”
    “我不信。”司幽淡淡一语斩钉截铁,窦将军刻板的脸上终于露出慌张的神情。
    “你素来稳重,此等龌龊行径,你头一个不齿。说,究竟是什么事,令你乱了方寸?”
    窦将军犹犹豫豫垂下头,“没、没有的事。”
    “快说。”司幽目光坚决。
    窦将军抬眼望着司幽,隐忍中竟有些痴痴的意思,艰难片刻后低下头,沉痛道:“你不爱听。”
    司幽一愣,眼角往白玉亭外的茂盛草丛里一瞟,想了想道:“说吧。既然与我有关,我自当直面。”
    笃定的模样令人安心,星月般的容颜叫人迷醉。
    于是,窦将军像少年时一样,努力克制着心中喷薄而出的希冀,却依旧止不住兴奋地说:“自打圣上下旨让你回来,我便一直关注着,因此我知道,那个顾重明同你相过亲。所以我顺水推舟,想试试他究竟有什么本事。”认真地捏了捏拳头,“若、若你当真要成亲生子,五年前我说过的话,你可否……再考虑一下?”
    五年前,他十六岁,整日被关在屋子里读书,可同岁的司幽却已从军八载身经百战。府中巧遇,司幽又漂亮又挺拔又潇洒,瞬间晃花了他的眼。
    一向沉默寡言的他破天荒地主动求相识,从头到脚都别扭极了,好在司幽性情爽利,真就把他当成了朋友,时常来找他聊天,邀他玩耍。
    可惜仅仅过了一个多月,司幽就要随军离开,他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竟就向司幽告了白,说了喜欢。司幽的眼神瞬间错愕,他心道完了完了,司幽定是生气了不会理他了,然而结果却没有。
    城外山坡上,司幽很好看地笑着,说他从未生过情/爱之心,只愿不负朋友之义。
    温柔的语气仿佛不是拒绝,但已然疏离不再随性的笑容,窦将军看得很清楚。
    司幽上马走了,窦将军捏着手中的折扇,双目发酸。
    未打开的扇面上,是他亲自写给司幽的诗句,那准备了许久的信物、吃饭睡觉都在斟酌的语句,可惜至今也未能送出。
    放江亭中,窦将军认真地站起身,认真地望着司幽,更加难得的,在他典章制度一般平整的面上,挤出一抹饱含希冀的笑意。
    晚霞携着云气卷来,但霞光终究只可停留片刻,璀璨的星即将挂起。
    司幽又瞥了一下身后的草丛,然后来到窦将军面前,深邃的眉眼一下便洞穿了五年。
    “当日所言,犹在心间。”
    窦将军的脸倏尔紧绷,又迅速平静下来,他常年惯于敛着神色,因此露在外面的错愕失望便就不那么明显。
    “既然……如此,那我……先走了。”
    “你……”司幽要扯他衣袖的手停在半空。
    窦将军转身行了几步,侧身垂头,“你别多想,今晚我爹那里有事,与你相约原本也就只能到这时候,改日……再约不迟。”缓缓步出石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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