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一片沉默,朝灵得不到回应,也一点都不灰心:“爷爷说了,作恶的道士娶不到老婆,也修不成正果,臭牛鼻子也一定是这样。”
她裹了裹身上的衣服,缩成一团,声音也小小的:“我有点想爷爷和大黄了。”
她四肢冰冷,唯独后背在隐隐发烫。
夏日晴雨不定,又或许是天公识人心,蔽月的乌云很快就变成了瓢泼大雨,打在朝灵瘦小单薄的身体,她在雨中愣了一下,然后对着洞口大喊:“下雨了,我要下来了——”
随即毫不犹豫地从洞口跃下。
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取而代之的是柔软的皮毛,干燥而温暖。
黑暗之中,沉默的大猫接住了她。
朝灵的失落在一瞬间烟消云散,顺势搂上黑豹的脖子:“谢谢!”
黑豹不作声,只载着她往石柱下走,朝灵就湿漉漉地挂在它身上。
大雨滂沱,雨水断断续续顺着洞口流下,朝灵从黑豹背上跳下来,火急火燎地把淋湿的食物捡回来,视若珍宝地捧在手里:“你也没吃东西,为什么不吃呢?”
黑豹暼了一眼那半条死鱼,继续沉默:“……”
感觉到了大猫的嫌弃,朝灵终于放弃了她的投喂计划,随手把鱼扔在一边,顺便找了个角落里躺下。
雨声充斥着整个洞窟,四周一片黑暗,朝灵全身湿透,有些昏昏欲睡。
石窟冰凉逼仄,骇人的凶兽就躺在一边,巨大身体散发着融融暖意,朝灵忍不住往热源挪了挪。
又挪了挪。
直到身体贴上光滑柔软的皮毛,寒意悄悄褪去,朝灵才终于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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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天光已大亮,朝灵脑袋重得像刚被人揍了一顿似的,身上却暖得像是抱着个大火炉。
她抬手抬手揉了揉眼睛,下一秒却发现怀里有什么东西动了动,她下意识抱紧,却听见一声威胁似的低吼。
她不明所以低头,才发现自己几乎整个人都躺在大猫怀里,手里还紧紧抱着一条黑色的大尾巴。
“早上好大猫——”湿衣服已经被烘干,外面的大雨也停了,朝灵睡得舒舒服服,心满意足地松开怀里的尾巴从大猫身上爬起来,正准备跑去洞口看看外面的天色,下一秒四肢却止不住发软,整个人扑倒在地。
这时她才察觉到异样,背后的追踪符咒像是在被火烤过一样发烫,身体不听使唤,脑袋也很重。
她下意识回头,看见大猫已经收回了尾巴,躺在原地静静看着她。
她捂了捂滚烫的额头,然后才笑了起来:“应该是昨晚淋雨染上了风寒,我身体很好的,明天就会好!”
大猫不说话,只是看着她,虽然从来都没说过话,但是朝灵早就发现对方不是一般的大猫,就比如现在对方的眼神,明明安安静静,却像是在问朝灵“你真的确定?”。
朝灵莫名有点心里发毛,但抬头看见洞口窸窸窣窣的身影,风寒不风寒已经完全被她抛诸脑后:“兔子,这里有兔子!!”
她兴奋喊完,紧接着立马捂住嘴巴,生怕把兔子吓跑,转头看着黑豹低声请求:“大猫我出去给你抓兔子。”
黑豹充耳不闻,朝灵的眼睛已经被雪白的兔子耳朵勾走了,看着兔子慢慢移走的背影,她的表情也急切起来:“它要跑了……”
一人一豹拉锯了一会儿,地上的黑豹终于纡尊降贵地起身,不耐烦地叼起朝灵的衣领,配合着爪子把人送了出去。
朝灵追兔子的身影越跑越远,被锁链扣住的黑豹在洞口看了一会儿,随后原地躺下开始打盹。
山中有坏老头的布的法阵,朝灵只能一直留在洞窟里,白天跑出去抓兔子,晚上就带着一堆奇怪的果子回来,大猫由着她进进出出,晚上还要抱着尾巴当被子,却从来都不生气。
她原本觉得这样的生活也不错,爷爷和大黄不在,还有善良的大猫陪着她,但过了几日,她的风寒仍不见痊愈,后背的追踪符咒时时发烫,且病症有愈演愈烈之象,无论她吃多少东西,她的身体还是不可避免虚弱起来。
一开始是四肢无力,没有兴致抓兔子也没有兴致摘果子,后来是嗜睡,每次醒来都不知今夕何夕,抱着怀里的尾巴发一会儿呆后,又沉沉睡去。
日复一日,坏老头迟迟没有来找她,她的状态却越来越差。
她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得的可能并不是风寒,而是别的病症,或许是和爷爷大黄一样的病。
又过了几日,她已经虚弱到连走路都困难的程度,只能懒洋洋地躺在大猫温暖的皮毛上,强睁着眼睛和它唠嗑。
“大猫这么聪明……为什么不会说话呢?”没人陪她说话,她真的有点无聊。
“那个臭牛鼻子为什么要抓我……我又没招惹过他。”
“天底下最坏的就是道士了。”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话,巨大的黑豹就静静地听着,像是听懂了,又像根本不在意。
“要是我也会仙法就好了,”困意袭来,朝灵终于撑不住陷入昏迷,口中喃喃,“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出去……”
她后面的话含糊不清,黑豹却听懂了,朝灵幼小单薄的身体蜷缩在它身边,肌瘦的面庞带着点笑意,神色是全然的信任和憧憬,似乎完全意识不到身上的东西正在蚕食自己生命,黄泉之花已经开到了脚边。</div><div id=lineCorrect></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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