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不想死,从小到大,吃了多少苦,被冷风吹,被野狗追的日子,旁人不曾体会过苦楚,便不能妄加评论他。
可方墨石待他也是真心实意的好,拿他当兄弟,帮了他不少忙。
可以说,若是没有方墨石,蓝拂怕是根本就熬不到上京赶考的机会,早被哪个大户强行掳去了。
蓝拂这一分心,冷汗再度流了下来,死咬着牙,羞愧自己居然会有这种恶念,随即便打消了念头。
那壮汉见他不语,可没什么好耐性再磨着,“啪”地扇了他一巴掌,继续厉声质问。
蓝拂被扇的头一偏,刚好瞧见方墨石捂着嘴巴,躲在二楼的暗处瑟瑟发抖。
二人对视间,蓝拂迅速收回视线,一时情急咬了舌头,结巴着说:“我我我我我——”
这个“我”字还没能讲完,就听楼上一声惨叫,原是蓝拂看过去时,旁边的山贼也看了过去。
他们发现了方墨石,冲上去,一刀结果了他,并把他推下楼,蓝拂那断断续续的“我”就僵在那里,从此便落下了阴影。
因为,方墨石死不瞑目,睁着眼一直看着他,那目光透着绝望和悲戚,嘴角的血漫开,似乎连那双血目都染红了。
那是蓝拂永远的噩梦,和遗憾。
米骁骁没想到蓝拂生前居然如此凄惨,便忍不住抬手安抚,“蓝左使,这也不能完全怪你……”
“可若不是我当时心绪动摇,又抬头看了他一眼,或许……方兄他也并非会死。”
二人一阵无言,米骁骁又问:“那之后呢?你……怎么样?”
蓝拂苦笑一下,“自然与方兄一样的下场,我被杀之后,魂魄离体,本想去找方兄,却被附近乱葬岗上修炼的野狗精盯上,追了我好几里路。”
说到此处,蓝拂微微一笑,“还好遇上圣君,圣君救了我,并留我在身边,所以……”
蓝拂站起身,盯着前方,幽幽道:“本使此生欠了两个人的情分,一个是方墨石,一个便是圣君了。”
米骁骁听得一阵动容,蓝拂又道:“圣君的情分,唯有蓝拂尽忠尽力方可还,至于方兄……”
他很想再见见那个人,但又没什么勇气去查生死簿,方墨石已经转了好几世,也不知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了。
话到此处,刑房内便传出几声撕心裂肺的哭嚎,有来无回捂着耳朵跑出来,也挨着米骁骁坐下。
“怎么样了?”米骁骁问,听声音也知,应潮定是清醒了,而兄弟俩也相认了。
有来无回看向他们说:“应潮好惨,听说是被一秃瓢老道给抓了去,老道喂他吃了很多恶鬼魂,还有乱七八糟的药,可能是不小心混入了八爪鱼精的魂,才导致他下半身变成了那样。”
“秃瓢老道?”蓝拂凝眉,过往经历中,也没听说过还有这号人存世。
有来无回点头,“应潮说他不是第一次来冥界,上一次,那老道领他过来,好像是过来施法要偷谁的寿元,叫他打掩护。”
蓝拂听到“偷寿元”三个字,狐疑的看向米骁骁。
有来无回继续说:“哦对了,发现了个惊天大秘密,应潮那日把老道修炼的散魂丹塞进肉夹馍,我猜就是骗柒柒吃了,散魂丹爆了,还不小心伤了圣君,所以圣君才会——”
那日在花辞身边自爆的小鬼,就是柒柒。
“咳咳!”蓝拂连声猛咳截住他,恐怕有来无回把花辞的事抖落出来。
未免米骁骁疑心,蓝拂立即转移话题,“本使猜那秃瓢可能就是米洋的帮手,所以才会来偷寿数。”
米骁骁想问,是谁伤了圣君,有没有留下后遗症?但蓝拂打岔,搞得他也没法再问。
米骁骁有点想不通,米洋为什么要这么害他,本来在米家,米洋是天上的星星,他不过是地上的泥巴,地位悬殊,更威胁不了对方什么。
这明显就毫无逻辑啊。
米骁骁问:“可……为什么不直接偷光我的寿元,还给我留三个月干嘛?”
这一点蓝拂可以解答,他回道:“因为若是一次偷光,很容易让冥界察觉,唯有让你慢慢死去,效果更好。”
有来无回拄着下巴,“现在怎么办?”
蓝拂细思片刻,叹声道:“看来,一切的源头皆在月半镇了。”他决定要去走上一遭,只是没想到,他还没开始行动,月半镇便先有了动静。
米骁骁一直坐到天亮,拜托蓝拂给方拓托梦,谎称他身体不适,叫方拓去殡仪馆打个掩护,他就先不回去了。
米骁骁的肉身还在休息室,看着就跟死了一样,未免蔡涵几人起疑,方拓忙颠颠跑过去帮忙。
米骁骁直接去厨房做了早餐,包了不少水晶虾饺,又熬一锅红豆粥,端了小份送去花辞卧房。
花辞昨晚睡得很沉,见他进来,才撑着床板坐起来。
闻到虾仁的鲜香后,花辞下床,披着外衫走到桌边,晨起的惫懒还停留在面上,花辞眼睛眯了眯,像只柔软的猫。
“圣君没休息好吗?”米骁骁转过身看他,紧盯着花辞那张脸,目露关切。
花辞“嗯”了声,慢吞吞回道:“被应潮吵到,记得让他下油锅,给本君出气。”
米骁骁低着头笑了下,听着对方的话,就像个闹脾气的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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