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印,要好好活下去啊。”
“有时候你在别人那里,远比你想象中的要重要很多……方印。”
“你还好吗?我叫毛澄澄,不要害怕。”
“快跑这里要坍塌了!”
“不讨厌,很喜欢。”
“方印,你能保护我吗?”
“方印!快走啊!”
!!!
方印猛地睁开眼睛,像是一尾鱼一样弹了起来。
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各种人撕心裂肺的声音。房间很安静,他喘着粗气,大口大口呼吸着。被子堆在腰间,大概是太过厚重了,压得他做了噩梦。
房间里拉着窗帘,很暗。
门是开着的,能够看到斜对面书房虚掩着的门透出朦胧的灯光。那是秦仄归工作的房间,他还没有睡。
方印拿起了床头的闹钟,看了眼时间。
凌晨两点二十三分。
已经很晚了。
他抬手抹掉了额间的冷汗,缓缓舒出了一口气。胳膊没完全愈合的伤口上还缠着绷带,他扣着绷带的边缘坐在床上发呆。
窗帘很厚重,挡住了所有的月光。莫名的,方印觉得房间里有些闷,他心跳的厉害,强烈的悸动心脏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一样。
他翻身下床“唰”第一下拉开了窗帘。
透亮的月光洒了进来,洋洋洒洒一地的银辉。方印打开了窗户,夜间微凉的风迎面而来,吹散了睡意,也吹散了夜半惊醒的心悸。
“是我吵到你了吗?”秦仄归关了书房的灯,轻手轻脚回到房间的时候,就看见青年赤脚站在床边,微微闭着眼睛,仰头吹着夜风。
发丝凌乱飘动,不安分的向后倒去,露出了青年光洁的额头。缠着绷带的小臂绷出了好看的肌肉线条,他原本闭着的眼睛在听到秦仄归的声音之后回头看了过来,眼神藏在暗色里晦涩不明。
秦仄归敏锐的察觉出来青年不对劲,将手里的水杯放到了床头柜,朝着站在窗边的人走了过去,从后面环住了他的腰,把人拖到了怀里:“怎么了?是不是我打扰到你休息了?”
方印摇摇头,低头看向了交叠在他腰间的双臂。
“做噩梦了?”秦仄归在他的后颈落了一个吻,继续猜测道。
方印又往他怀里缩了缩,闭着眼睛向后仰着脑袋贴到了秦仄归的肩膀上,哼唧了一声,才慢吞吞的说道:“不算是噩梦。梦到了一些……发生过的事情。秦仄归,我时常会怀疑,这一次,是不是还是假的啊?”
夜风蛮横,将青年原本温热的皮肤吹得有些寒凉,贴上去的时候冰丝丝的,像是一块儿入手温润的上好软玉。
这个问题秦仄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其实他自己心里也不甚笃定,就连他自己也会有这种疑惑。只不过自从出院以来,每天就有着各种各样的繁忙的事情缠身,他没空去深想。
方印这样午夜梦回的惊醒,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们从那场大雾之中走了出来,却也没完全走出来。疑虑像是阴魂不散的梦魇,稍有松懈便冒出来纠缠不休。
秦仄归不知道怎么安慰方印,只能落下一个又一个的吻,在鼻尖,眼睫,耳垂……企图用温存的触碰多给他一点安全感。
“算了。”方印被他吻得闭了闭眼睛,嘴角有了一点儿笑意,“要是真的还是假的,终有一天会醒过来吧。”
他没骨头一样,懒洋洋的歪在秦仄归怀里。刚刚梦里的不安被冲淡了不少。
“回床上吧,小心着凉。”秦仄归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才好,只能抿了抿唇手臂更用力的箍住了他,鼻尖在亲蹭着他的发丝。
方印笑了一下,懒洋洋的说道:“抱我。”
于是秦仄归托着他的屁股,方印借力跳到了他身上,双腿盘在了秦仄归的腰间。
入睡的过程很艰难。
考虑到第二天秦仄归还需要起来进行繁重的工作,方印只好闭着眼睛假装睡着了。
只是这怎么可能瞒得过秦仄归。
青年浑身紧绷的肌肉和并不规律的呼吸声,无一不在出卖着他。
他不说,秦仄归也就不戳破,只是手搭在方印身上,像是哄小孩一样,一下一下轻拍着他。拍到后来,两个人都不知道什么睡着的。
后半夜的方印并没有再做那些光怪陆离的梦,睡得很踏实。
实际上只要秦仄归在他身边,他总归是能够睡一个好觉的。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身侧的位置已经空了。方印眯着眼睛抬手摸了下那片位置,入手冰凉,说明男人已经起床许久了。
他揉了揉眼睛,一个在床上辗转了几分钟,也没了睡意,草草起了床。
令人意外的是,当方印推开门之后,发现秦仄归并没有如他想象的那般离家上班,厨房里忙忙碌碌的那个身影,不是秦仄归那又是谁?
他出来的时候,秦仄归正端着一锅香气四溢的瘦肉粥往往餐桌走。看到刚刚起床的方印,他放下粥之后朝着人走了过来,抬手将他翘起的头发往下压了压顺便又揉了一把:“醒了,正好来吃饭吧。”
“你……”方印呆呆地,跟着他往前走了两步,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看向了挂钟,“不是,九点了已经,你不要去工作的吗?”
秦仄归拉开了椅子,一边盛粥一边说道:“请假了。”
这个工作狂……居然请假了?
雾后重建,是一项比较艰难的项目。幸存者散落于全球各地,他们没办法将人聚集起来恢复之前的秩序,只能够以之前渡尘基地为据点,一点一点展开工作。到目前为止,除了川省之外,其他的地区尚且还陷在混乱之中。要想恢复到之前那种稳定的生活,还有好长的路要走。
又或许他们并不能够若无其事的回到什么都没发生的时候,创伤和改变已经发生了,说不定会开辟一条全新的道路也未可知。
这样的工作压力下,秦仄归怎么会请假呢?
方印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他握着汤匙搅动着碗里的粥,小心翼翼的问道:“是……发生什么了吗?”
“嗯?”秦仄归动作一顿,有些疑惑的看了过来。
青年眼里的担忧让他很快就明白了什么,有些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没事。我看今天天气不错。想和你……一起出去散散心。”
方印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秦仄归说出来的话。
青年的眼睛亮晶晶的,满含惊喜和期待看着他。秦仄归看得心中一动,微微低了头摆弄着餐具说道:“以前也没有什么机会和一起出去。那些工作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所以我……”
秦仄归耳根泛着红,有些语无伦次的模样,落在方印眼里只觉得这家伙可爱到过分。
“秦仄归。”方印笑眼弯弯的打断了他的话,他怀疑自己再不说点什么,秦仄归能用还话把自己噎死。他曲肘撑在餐桌上,整个人看起来懒洋洋的:“我很开心。”
秦仄归一下噤声了。耳朵有了越来越红的趋势,半响之后,闷闷的说了一句“那就好”。
山野之外,秋意正浓。
那天秦仄归和他一起在外面闲逛了很久。
城市不比之前的繁荣,很多娱乐项目也都没办法再开着了。两个索性采购了食物和装备开着车去野外露营。
“听桑桑说,这是鹿城有名的情人坡,夜晚看星星的最佳地点。”
残阳似血铺红了天,方印翻动着滋滋冒油的肉串,一旁的秦仄归正在搭建着帐篷。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秦仄归!这个鸡翅是不是熟了?你过来尝一下!”
秦仄归将最后一个地方固定好,拿着小马扎坐到了方印身侧,结果了他手里的烤鸡翅。
“怎么样?”
秦仄归一口咬掉了半个鸡翅,看着方印期待的模样:“没熟。”
“啊?那你吐出来啊!”方印慌忙抽了一张纸巾,就看见秦仄归“咕咚”一声咽了下去,掐着他的脖子疯狂摇晃。
秦仄归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掐着方印的腰将人按进怀里,在他嘴巴上啃了一口:“骗你的,熟了。”
“秦仄归!”方印被他蹭了一手油,忿忿拍了他的一下。
秦仄归不甘示弱的控制住了人,方印当然不会任由他摆弄,扭动着挣扎起来。
两个人像是小学鸡一样在草地上滚成了一团。
滚了满身的草屑,对视了一眼,看到了狼狈的对方又都没忍住笑出了声。
酒饱饭足之后,方印躺在半山坡上仰头看星星。眯着眼感受晚风,然后伸出手在漫天璀璨之下虚虚的抓了一把,喃喃道:“秦仄归,我还是会怀疑世界的真实性。”
一颗草莓味的软糖落在了他的掌心里。
秦仄归盘腿坐在了他身边,回头说道:“如果它真的能够做到以假乱真将所有人都骗住,那可能是……人类的宿命。毕竟是我们亲手将它从那里带出来的。”
“我以为,你会比我更怀疑。”方印将糖塞到了嘴里,含混不清的说道。
秦仄归说道:“暂时没发现什么证据能够作证怀疑,你呢?”
方印深吸了一口气,闭了眼睛,明明是在讨论着令人头疼的话题,他的嘴角却带了点儿笑意:“我也没有。”
“流星!”秦仄归没有在说什么,而是拍了拍方印的腿,有些激动的喊道。
方印一些睁开了眼睛:“哪儿呢?”
天际划过一道银辉,一闪而逝,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震撼。却让方印的心情好了许多。
“许愿吧?”秦仄归侧头看着他,说道。
方印双手合十,却有缓缓放下了手,摇了摇头,看着秦仄归:“你应该比流星更能实现我的愿望。”
“什么?”秦仄归没想到自己还能有这种本事,有些惊讶的问道。
方印看着他,说道:“吻一下我。”
这种愿望……秦仄归笑着把人带进了怀里,超额满足了他的愿望。
第一百九十二章 从来银杏不负秋
当大雾散去之后,近乎停滞的世界恢复了正常的流动,恰逢金秋,鹿城的一夜之间满城金黄,偏地枯色,洋洋洒洒像是老天扬下的洒金。
正是秋高气爽的季节,渡尘底下关了近乎两个月未见天日的孩子们总算能出来了。许久没见过太阳,刚一上来都还怯生生的,不太敢出门。
他们身上的痕迹消退了很多,但是有一些不可逆的伤害依旧没办法抹去。只能够慢慢的,等赵书意处理好医院那边大部分的仪器,恢复以往的医疗水平再着手给他们进行一些微调的手术遮盖痕迹。
学肯定一时半会儿上不成了,几个正值学龄的半大孩子化身成为幼儿园园长,每天带着弟弟妹妹们。